腊月二十四的天还没亮透,街面上蒙着层薄雪,像撒了把白糖。陈清清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冷风裹着雪粒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却透着过年的清爽。
街对面的裁缝店挂起了红灯笼,红绸子在风里飘着,像两片小火苗。灯笼上的金边被晨光映得发亮,一下子就把过年的热闹劲儿拉满了。
她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胳膊举得老高,腰杆也跟着舒展。哈出的白气裹着呵欠,在眼前绕了个圈,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只留下一点点暖意。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路修源发来的消息。她掏出来点开,屏幕亮光照在脸上,字里行间都透着暖意:“我在菜市场,张屠户的后腿肉新鲜,买了五斤,够炸丸子了。”
陈清清忍不住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个 “好”,还加了个笑脸表情。她想象着路修源在菜市场排队的样子,裹着厚棉袄,手里拎着肉,肯定又在跟摊主唠家常。
转身进店,暖空气裹着年货的香味扑过来。货架最显眼的位置堆着春联、福字,红通通的一片,还有烫金的 “福” 字,摸上去亮晶晶的,特别喜庆。
孩子们爱吃的糖果和饼干摆在旁边,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在灯光下闪着光。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装在透明的罐子里,看着就甜,让人忍不住想抓一把。
她走到货架前,开始整理昨天没摆完的糖果。把歪了的罐子摆正,把散出来的糖粒捡回罐里,指尖碰到糖纸,凉丝丝的,还带着点甜味。
刚把最后一包水果糖摆好,门口的风铃 “叮铃叮铃” 响了。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棉鞋踩在地板上 “咚咚” 响,像只快活的小兔子。
他手里攥着个红纸包,边角被捏得有点皱,脸上满是兴奋,眼睛亮得像星星:“清清爽姐!我妈让我来买包白糖,说要蒸馒头!”
“小石头来啦。” 陈清清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软软的,还带着点出门时的寒气。“快过年了,开心不?”
“开心!” 小石头把红纸包递过来,眼睛却黏在糖果罐上,咽了咽口水,“我妈说过年能吃丸子,还能放鞭炮!到时候我叫你一起看!”
陈清清笑着从货架上拿了包白糖,又打开旁边的糖果罐,抓了把水果糖塞进他兜里:“拿着吃,甜甜蜜蜜过年。放鞭炮的时候记得离远点,别炸着手。”
“谢谢清清爽姐!” 小石头把白糖抱在怀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门时还回头挥了挥手,风铃又跟着响了一阵。
刚送走小石头,门口就传来路修源的脚步声。他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袄,帽子上沾了点雪渣,眉毛上也凝着白霜 —— 昨晚下了点小雪,早上天还没放晴,空气里满是雪的清味。
“肉买回来了,你看新鲜不?” 路修源走进来,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柜台上,解开袋子时,还带着点菜市场的烟火气。
陈清清凑过去看,肉是新鲜的后腿肉,粉红色的,纹理清晰,还带着点余温,筋膜很少,一看就适合做丸子。她用指尖碰了碰,软乎乎的:“新鲜!”
“张屠户的肉就是好,上次买的包饺子,煮出来特别香,一点都不柴。” 她又闻了闻,没有腥味,只有新鲜猪肉的香味。
“那可不,我早上六点就去了,排了半个钟头的队呢。” 路修源把肉放进旁边的不锈钢盆里,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葱和一块姜,“还买了点葱姜,剁在丸子里香,去腥味。”
他拎着盆往阳台走,阳台宽敞,阳光能照进来,适合剁肉,还不会吵到店里的顾客。路过货架时,他还顺手把歪了的福字摆正了。
阳台的角落里放着块木板,是他上次特意找的,平整厚实,剁肉不会晃。他把木板垫在地上,把肉放在上面,又从包里拿出把菜刀 —— 那菜刀是他前几天磨的,锃亮锋利,刀刃闪着光,剁肉特别快。
陈清清回到厨房,从菜篮里拿出把青菜,准备中午做个炒青菜。青菜是昨天从菜市场买的,还带着水珠,绿油油的,看着就新鲜。
她坐在小凳子上择菜,指尖把黄叶和老根掐掉,放进旁边的垃圾袋里。厨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阳台上传来 “咚咚咚” 的剁肉声,那声音很有节奏,像小鼓在敲,不像噪音,反而让人觉得安心。
她偶尔探头往阳台看,能看见路修源弯腰剁肉的背影。他的棉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浅灰色毛衣,是她去年织的,领口有点松了,却很暖和。
剁了一会儿,路修源的额角渗出了薄汗,头发都有点湿了,贴在额头上。他却没停,只是偶尔抬手擦一下汗,手里的刀依旧落得很稳。
“修源,歇会儿喝口水。” 陈清清端着个搪瓷杯,里面倒了温水,走到阳台递到他手边。杯子上印着小梅花,是她去年赶集买的,看着很秀气。
路修源停下手里的刀,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温水顺着喉咙下去,缓解了口干。他把杯子递还给她,笑了笑:“快好了,再剁会儿肉就碎了,到时候好拌馅。”
他拿起刀继续剁,肉被切成了细条,又剁成了肉末,越剁越碎,最后变成了细腻的肉糜。他又把葱和姜切成末,混在肉末里一起剁,葱姜的香味很快就散了出来。
很快,阳台上就飘起了肉香和葱姜的混合香味,那香味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出去,路过的邻居都忍不住往这边看,有的还停下来问:“修源家这是炸丸子呢?真香啊!”
剁好肉,路修源把肉末放进盆里,又从厨房拿来调料盒,加了两勺盐、一勺料酒、半勺生抽,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 鸡蛋是隔壁王奶奶送的,土鸡蛋,蛋黄特别黄。
“要不要加点淀粉?” 陈清清凑过来,看着盆里的肉末,手指轻轻碰了碰,软乎乎的,“上次我炸丸子,加了点淀粉,丸子更嫩,还不容易散。”
“听你的。” 路修源从橱柜里拿出淀粉罐,淀粉是雪白的,细腻得像面粉。他舀了两勺加进去,然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他的手很大,掌心带着薄茧,搅拌起来很有力。肉末在他手里慢慢上了劲,变得黏糊糊的,颜色也好看了,粉嫩嫩的,还带着点光泽。
和面糊的时候,陈清清也过来帮忙。面粉用的是河套面,是路修源上次去外地出差带回来的,装在布袋里,上面印着 “河套优质小麦” 的字样。
这面粉细腻雪白,比普通面粉香,做出来的面食也更筋道。陈清清往大碗里舀了两碗面粉,然后加了点温水,慢慢搅拌,筷子在碗里转着圈,面粉很快就变成了絮状。
路修源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提醒:“再加点水,太稠了炸出来会硬,不好吃。” 他还伸手帮她扶了扶碗,怕她端不稳。
两人一起和面糊,她搅拌,他偶尔添点水,手指偶尔碰到一起,都忍不住笑。面糊和好后,用筷子挑起来能挂住,不稀不稠,刚好合适,像奶油一样顺滑。
下午三点多,太阳慢慢往西斜,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暖乎乎的。路修源把煤气灶打开,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跳动着,很有活力。
锅里倒了半锅油,是菜籽油,香味很浓。他站在灶台前,从挂钩上取下条碎花围裙 —— 围裙是陈清清的,有点小,勒在他宽厚的腰上,显得有点滑稽,下摆还遮不住屁股。
陈清清看着就笑,弯着腰直不起身:“你穿我的围裙真好看,像个大姑娘。” 路修源却不在意,系紧了围裙带子:“你的围裙干净,我这衣服容易沾油,洗起来麻烦。”
油热了,表面开始冒小泡,还带着点青烟。路修源拿了个小勺子,舀起一勺面糊,放在手心,又舀了点肉末放在面糊中间,然后双手合拢,团成圆滚滚的丸子,轻轻放进油锅里。
“滋滋 ——” 丸子刚进油锅,就发出好听的声响,油星子偶尔溅起来,像小火花在跳。路修源赶紧往后躲了躲,又把陈清清往身后拉:“你离远点,油溅到会留疤,疼得很,我来就行。”
陈清清想帮忙翻丸子,他却不让,只让她站在旁边看着,还时不时提醒她别靠太近。他手里拿着双长筷子,时不时翻动锅里的丸子,动作很轻,怕把丸子弄碎。
丸子在油锅里慢慢变了颜色,从白色变成淡黄色,又变成金黄色,油亮亮的,像小元宝。香味越来越浓,飘满了整个屋子,甚至飘到了街上,吸引了不少路过的孩子,扒着门口往里看。
“好香啊!” 门口传来小石头的声音,他扒着门框往里看,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猫一样,“清清爽姐,路大哥,你们在炸丸子吗?闻着也太香了!”
陈清清笑着点头,招手让他进来:“快好了,等下给你拿几个,刚炸出来的最好吃,外酥里嫩。” 小石头赶紧跑进来,站在离灶台远点的地方,眼睛盯着锅里的丸子,咽了咽口水。
路修源把炸好的丸子捞出来,放在铺了吸油纸的竹篮里,吸油纸能把多余的油吸掉,吃起来不腻。第一个丸子刚捞出来,还冒着热气,他就夹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陈清清嘴边:“尝尝,咸淡怎么样,要是淡了再加点盐。”
陈清清咬了一口,丸子的外皮很酥,一咬就碎,里面的肉很嫩,还带着汁水,肉香混合着葱姜的香味,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好吃得眼睛都亮了:“好吃!比我上次炸的好太多了!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路修源看着她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还是你教得好,面糊的比例是你调的,调料也是你说的,我就是照着做而已。”
小石头在旁边急得直跳,小手攥着衣角:“路大哥,我也想尝!我也想尝尝!” 路修源夹了一个丸子,放在盘子里吹了好一会儿,确认不烫了,才递给小石头:“慢点吃,别烫着舌头,刚炸出来的还很烫。”
小石头接过丸子,咬了一小口,烫得直跺脚,嘴巴里 “嘶嘶” 地吸气,却舍不得吐,含糊地说:“好吃!比我妈炸的还好吃!路大哥你太厉害了!” 陈清清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炸了一下午,锅里的油换了两次,一共炸了三大篮丸子。金黄色的丸子堆在竹篮里,像小山一样,油亮亮的,看着就喜庆,屋里的香味浓得散不开,连衣服上都沾了香味。
晚上,店里关了门,路修源和陈清清坐在桌子旁,开始分丸子。他们找了几个干净的塑料袋,每个袋子里装了差不多的丸子,准备送给邻居们。
给张姐家装了一大袋 —— 张姐一个人住,孩子在外地打工,过年不回来,她自己炸丸子不方便,每年路修源家炸了丸子,都会给她送点。
给李姐家也装了一袋,李姐平时总帮他们看店,有时候陈清清有事出去,李姐就过来帮忙看会儿,还经常给他们送自己做的咸菜,味道特别好。
还给小石头家装了一袋,小石头妈上次送了他们一筐红薯,说要给他们蒸红薯干,这次送丸子,也算是礼尚往来。
收拾好袋子,路修源拎着给张姐的丸子,陈清清拎着给李姐的,两人一起出门。街上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红灯笼在风里晃着,特别好看。
去张姐家的时候,张姐正在客厅织毛衣,毛线是红色的,应该是给孙子织的。看见他们来,她赶紧放下毛线针,站起身:“哟,修源,清清,快进来坐,外面冷。”
路修源把丸子递过去:“张姐,今天炸了点丸子,您尝尝,刚炸的,还香着呢。” 张姐接过袋子,打开闻了闻,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真香!每年都盼着你们家炸丸子,比我自己炸的好吃多了,我这手艺不行。”
她拉着陈清清的手,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说:“清清啊,你真是好福气,修源这么疼你,什么活儿都帮你干,炸丸子这种累活,他都不让你沾手,我家那口子要是还在,也没这么细心。” 陈清清笑着看了看路修源,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糖。
从张姐家出来,两人又去了李姐家。李姐家的灯还亮着,门口挂着红灯笼,特别热闹。敲了敲门,李姐赶紧开门:“快进来,我正包饺子呢!”
走进屋里,案板上摆着一排排的饺子,像小元宝一样,整整齐齐的。饺子馅是白菜猪肉的,香味飘满了屋子。“快来尝尝我包的饺子!刚包好,等下煮了你们吃几个。” 李姐热情地招呼他们。
路修源把丸子递过去:“李姐,送您点丸子,过年吃。” 李姐接过袋子,笑着说:“你们太客气了,每次都想着我。这饺子你们也带点回去,刚包的,新鲜,过年吃饺子,招财进宝,图个吉利。”
路修源和陈清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李姐装了一大袋饺子,还叮嘱:“回去放冰箱,想吃的时候煮几个,方便得很。”
从李姐家出来,雪又开始下了,小雪花飘在脸上,凉丝丝的。两人并肩往家走,路修源拎着饺子,陈清清拎着剩下的丸子,手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屋里还留着丸子的香味,暖乎乎的。陈清清把李姐给的饺子放进冰箱,饺子冻得硬邦邦的,放进冰箱里,能吃好几天。
路修源坐在沙发上,揉着有点酸的胳膊 —— 下午剁肉、炸丸子,胳膊一直用力,现在有点僵了。他靠在沙发上,眼睛有点累,却很满足。
陈清清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帮他揉着肩膀。她的手很轻,指尖捏着他的肩膀,慢慢按摩着:“今天累坏了吧?剁了那么久的肉,还站着炸了一下午丸子。”
“不累。” 路修源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你吃丸子开心,我就不累。再说,给邻居们送丸子,大家开心,我也高兴。”
他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像盛着星光:“明年咱们还炸丸子,再做点你爱吃的糖糕,你不是说去年吃的糖糕好吃吗?到时候多做点,给邻居们也送点。”
陈清清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脸颊贴着他的毛衣,能闻到他身上的烟火气和淡淡的丸子香味。她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窗外的红灯笼还亮着,雪落在灯笼上,红白相映,特别好看。屋里满是丸子的香味,暖乎乎的,没有一点寒意。
她想,这就是过年最好的样子 —— 有爱人在身边,知冷知热;有邻里的温情,互相惦记;有烟火气,有家常味,简单又幸福,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