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内,茶香氤氲。
方才的较量,已让苏昌河眼底最后一缕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兴奋:“啧,暮雨有此奇遇,此番联手,暗河必改天换地。”
“是解散。”张无忌目光沉定,再次纠正。
“行!你说解散就解散!”苏昌河摸着标志性的小胡子,嘴角噙着锐利的笑意,“那现在就打道回府,直接动手?”
张无忌摇了摇头,“不,暂时不回,继续任务。”
这让苏昌河分外不解。
“你觉得柴桑城如何?”
“普通。”苏昌河瞥了眼窗外,阳光倾洒,“倒是今日满城风传——有剑仙一剑裂云,雪落柴桑。相信明日过后,这里便会多了许多江湖客。”
他刚抵达柴桑城边见到天裂开了,接着飘下了雪花,这是只有剑仙才能做到。
张无忌端起茶杯,语气平淡无波:“那一剑,是我挥的。”
苏昌河端茶的手僵在半空,随即爆发出爽朗大笑,眼中锋芒更盛:“哈哈哈!那以后得叫雪剑仙了?不过我觉得还是暮雨剑仙好听。”
张无忌不置可否:“走,随我去顾府。”
顾府庭院,百里东君脸颊涨红,额角渗汗,正围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离火上蹿下跳:“怎么回事?你的解穴手法戳了七八遍了,怎么还不行?是不是你点的穴位不对?”
他指着旁边的司空长风,后者同样满头薄汗,神情无比专注。
“没错啊,离火大哥都说没错。”
“咳咳,”顾剑门一身素白长衫,他周身已少了沉郁,多了几分利落干净的神采。
他抿了口杯中烈酒,嘴角微扬:“百里公子稍安,暗河的人所点之穴,非同寻常。时辰一到,自解。”
“公子,确实无碍!”离火躺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安慰。
就在这时,顾剑门眸光一抬:“来了。”
话音未落!
张无忌与苏昌河的身影已无声落在庭前石阶之上。二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硕大的药包。
百里东君如见救星,立刻抢上几步:“苏公子,能否帮离火解开穴道,他是奉我爷爷的命令跟着我。”
“可以。”张无忌把手中的药包已被塞入百里东君的怀中。
他转向顾剑门:“顾公子,我要借一口大木浴桶,些许柴火。”
顾剑门饶有兴致地扫了眼司空长风,颔首:“请便。”
苏昌河则像嗅到什么趣味,踱步凑到百里东君跟前,歪着头,眼神如同验看猎物:“这位,就是镇西侯府的小公子?”
百里东君笑着点头想要应是,下一刻便被苏昌河的话吓得发毛了,“是值得我杀的人。”
百里东君脸都白了几分,握着药包的手指微微发白,强撑着挤出一丝笑:“这位公子说笑了。”
苏昌河的脑袋凑近了几分,认真地,饱含杀意地说道:“你可知道我的外号?”
百里东君后退咽了咽口唾沫,“不知。”
“我是‘送葬师’苏昌河……”苏昌河说了一句,便急退而去。
因为解开穴道的离火插入到二人之间。
离火双目瞪着苏昌河沉声道:“如果公子死了,镇西侯爷的怒火,暗河可接得下?””
“哦?”苏昌河眼神骤然亮起,如同看见血腥气的鲨鱼,“那我,更想试试了。”
那股不加掩饰的兴趣让顾剑门手中酒杯都微微一晃。
“昌河。”张无忌无奈的声音响起,瞬间冲散了那凝聚的杀意,“不要闹了,吓着了百里公子。”
“啧,暮雨你无趣啊。”苏昌河耸耸肩,那股森然杀机如潮水般退去,他意兴阑珊地越过两个戒备的人柱,懒散地靠上廊柱,目光却如实质般刮过顾剑门:“这位便是北离八公子的凌云公子?嗯……看着是个不错的对象。”
顾剑门手中的月雪剑鞘轻震,一股昂扬战意如狼烟般升腾:“送葬师?闻名不如一见!”
张无忌取了药材过来,轻声道:“你们要交手可以,但不要闹出人命。”
“好。”顾剑门眼中火光大炽!腰间月雪“铮”然出鞘,剑锋如渴血的鹰隼直指苏昌河。
他已经等不及要找人打上一场,降一下体内热血。
“正有此意。”苏昌河袖中寸指剑化作一道噬人黑芒,他想瞧瞧这八公子的实力究竟如何。
“锵!锵!锵!”
檐下风起,两道身影瞬间缠斗一处。剑影与匕光交错,如同两条争锋的恶龙在狭小空间翻腾!兵刃撞击声密如骤雨。
司空长风看得双目如炬,气血沸腾,枪尖无意识地微微嗡鸣,想要加入其中。
“别看了,”张无忌一指点在他肩上,“你尚差太远。”他提起沉重的药包,“随我来。”
司空长风如被浇了冷水,却燃起更旺的不屈火焰,狠狠握紧枪杆,大步跟上。那背影中透着一股“将来定要追赶”的倔强。
一旁的百里东君想要跟上,却被离火拦住,“公子,他们二人应当有事想谈,你还是不要跟去。”
百里东君闻言,只能作罢,看起了苏昌河二人的打斗。
百里东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离火,你说我解开体内的内力,能否参与其中?”
“公子,最好不要。尤其与那送葬师相斗。”
“为什么?”
“因为他是杀手,很少时候会这般与人相斗。”
后厨,热气弥漫。
硕大木桶内滚水翻涌,药材特有的苦涩与清香蒸腾而出。
“脱衣,入桶!”张无忌言简意赅。
司空长风毫不扭捏,褪去外衫,滚烫的药水瞬间激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长针破风,张无忌指尖如捻星辰,精准无比地刺入司空长风几处要穴。一股灼热纯阳的内劲随着银针渡入,冲刷着他混乱的经脉。
“说说吧,你有何来历。”张无忌语气平淡。
“我……”司空长风在灼痛与暖流交织的奇异感觉中开口。
失去小时候记忆,从破庙醒来,后与一穷秀才(君玉)同住一段时间,路遇垂死的“追墟枪”林九,五天授艺之恩,到处学武与找人切磋。
少年飘荡在江湖之中,惟有一点向武之心,如野草般倔强燃烧!
张无忌默默倾听,几针落下,悄然修补着他心脉细微的裂痕。“难怪内力驳杂。药浴之时,收敛心神!”
司空长风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暖意与生机在涌动,心中那压抑已久的洪流终要决堤,突然问道:“公子恩同再造!他日若有驱使……”
“等你真正名动天下,枪挑四方之时再说。”张无忌打断他。
“名动天下?”司空长风一怔,胸膛里滚烫的志气猛然冲开犹豫,“好!我司空长风,定让公子日后听到我的名号!”
“你倒自信。”张无忌嘴角微扬,“那更需真本事打底!”
“我相信我凭借手中的枪成功。”
“好,那我就传你一套内功心法和一套枪术,望你能实现你的心愿。”
张无忌突然说道,他很看好司空长风的未来,能自学医术与武功到这地步,只要不中途夭折,此人未来定会成为名动天下的高手。
与未来的高手结下友谊,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苏公子,这……”
张无忌打断道:“好了,我意已决。现在静心屛气,认真听。我传你的内功心法,名为《奔雷诀》,修炼后,一出手便如雷霆一样,一招一式威力巨大,适合枪法……”
随着张无忌念出心诀,司空长风心神剧震。
再也顾不上其他,依诀搬运周天,一股从未有过的、爆裂而刚猛的气流在丹田深处运转。
窗外,夜色褪尽,晨曦初露。
司空长风骤然睁开双眼,清澈的眸子里精光四射。一夜之间,不仅沉疴尽去,《奔雷诀》第一重关隘已然突破!
“醒了?”百里东君打着哈欠从椅子里坐起身,眼中却也是为友人脱胎换骨而生的激动。“感觉如何?”
司空长风猛地自滚烫的药水中站起,水珠划过结实但尚显单薄的身躯,那眼中跳动的却是俯瞰前路的万丈豪情,“从未如此……好!”
他拿起旁边早就备好的衣衫,擦干水,穿好。
“掌柜,苏公子他呢?”
“他们应该准备动手了吧。”百里东君轻声道。
顾府前院,气息肃杀。
顾剑门素衣如雪,身姿挺拔宛若雪中青松。身前,数十名同样白衣的顾府之人按剑而立,眼神决绝似铁。
空气中弥漫着焚香未散的气息,更有一股为家主复仇的战意!
张无忌与苏昌河站在他身侧,面上的模样早就改变了,化作面容平凡的“谢无忌”与“谢无禁”。
他们二人是以私人身份来帮助顾剑门,一是张无忌欣赏顾剑门这人,二是张无忌打算与顾剑门结交,等以后如果计划失败了,也能退到西南道这里立足。
看着眼前这群与他一样以命相搏的男儿,顾剑门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凌云意气轰然爆发,他猛地举起手中月雪。
他的声音清越如金石撞击,回荡在庭院:“此去——祭家主!”
“诸位!”他目光扫过一张张视死如归的脸,“随我——杀!”
杀——!
整齐划一的咆哮撕裂悲怆,化为一股刺破云霄的狂烈战吼。
顾府大门打开,杀气盈野。
门外长街之上,早已密密麻麻填满了灰绿色的身影,兵刃寒光闪成一片杀意的汪洋。
居中三人气势汹汹,一持巨型斩骨刀的凶悍屠夫,一手捻绣花针面目阴沉的老婆子,一腰悬双刀、神态妩媚却眼含蛇蝎的俏丽女子。
顾剑门一人一剑,踏出府门。
素白衣袍在微曦的冷风中被吹拂着,他直视着那手持斩骨刀的大汉,月雪剑锋随时准备好出鞘:“宴家,好大的阵仗!”
屠夫抬起斩骨刀一指:“顾公子!劝你最好回去……”
“这就是你的遗言?”顾剑门厉声打断,周身那经过张无忌指点、融汇战阵铁血的兵势轰然爆发。
人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决死无前的剑锋直贯屠夫而去,“聒噪!”
剑气如怒涛排壑,汹涌而至,直压向屠夫。
苏昌河微微一笑,身形已如鬼魅般扑向那捻针的老太婆:“针婆婆婆!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夺命绣花针!”
俏娘子正待开口,眼前已飘来一个身影——
剑!
铁剑横空!毫无花哨,直刺!
正是“谢无忌”——张无忌!
俏娘子身形往后跃,同时媚眼如丝,红唇微启:“小哥哥……”
嗤!嗤!嗤!
三道快至无影的追魂寒星,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直刺。
俏娘子所有妩媚表情瞬间化为惊骇欲绝,再也来不及施展其他手段,身上骤然爆开三朵血花,软软栽倒落入下方的人群。
张无忌手腕轻抖,一串血珠顺着不起眼的铁剑剑锋甩落尘埃。
他甚至未曾看摔倒地上的女子一眼,目光一扫,便锁定了那些惊惶欲退的灰绿人影。
鬼魅再动!铁剑在晨光下画出一道道冰冷的红线。
所过之处,鬼神辟易!
那些宴家精锐手中的刀剑还没来得及落下,便被张无忌一剑刺穿了手。
铛铛金属落地声和人们闷哼惨叫此起彼伏。
他一人一剑,从街头杀到街尾,身后是一条两条血痕点缀的路。
“杀!”
顾府的人狂吼着踏着那条路往左右两边涌去,宛如猛虎下山一样,冲杀那些被吓到,震惊到的宴家人。
屠夫正被顾剑门携带着兵道杀伐之气的剑光逼得险象环生!眼角余光瞥见手下精锐如同被割麦子般倒下,心胆俱裂:“姓顾的!你们哪来的人……呃!”
噗嗤——!
剑光陡然炸裂,月雪如雪龙探爪,悍然劈碎了沉重的斩骨刀,寒锋毫无停滞地扫过了屠夫的脖颈。
一颗犹带惊骇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柱喷涌!
顾剑门长剑一挑,稳稳接住那颗头颅!冰冷的声音带着复仇的快意与少年的傲气,响彻街巷:“兄长的仇!便由你的项上头开始祭奠!”
另一边,针婆婆在苏昌河刁钻如毒蛇吐信的寸指剑光下早已左支右绌,满身血痕。
她眼露疯狂,嘶声尖叫:“你是暗……”
嗤!
一道寒星精准无比地钻入了她的心脏,还扭了扭搅碎了,针婆婆的瞳孔骤然放大,嗬嗬作响,剩下的话语永远封死在喉咙里。
“啧,”苏昌河甩了甩短剑上的血珠,瞥着缓缓跪倒的尸体,小胡子得意地翘了翘。“本不想杀你的,非要说出这话……”
晨光刺破云层,顾府门外已经开始呈现一片红。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不知何时上了房顶看着面前一幕。
二人看着厮杀的人群,这一刻,江湖对于两位初出茅庐的少年来说是如此的近,如此地让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