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人类联盟最高指挥中心。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
巨大的三维星图之上那圈代表着“神之不悦”的无形涟漪正以一种恒定不变的悠然速度。
缓缓地靠近着那片代表着“神罚”舰队最后安眠之地的猩红色死亡坐标。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呼吸。
整个指挥中心死寂得像一座被抽干了所有声音的真空坟墓。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附的铁屑死死地黏在那块光幕之上。
他们正在等待。
等待一场凡人对神明怒火的第一次直观观测。
“它……它要到了。”
一名年轻的参谋用一种近乎梦呓的颤抖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话音未落。
主屏幕上那圈无形的涟漪与那片猩红的坐标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没有光。
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预想中的能量爆发。
就那么轻柔地温柔地触碰。
然而就在这触碰的万分之一秒内。
异变陡生！
“警报！警报！”
“枢纽”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尖叫”的数据紊乱！
“K-7星域‘神罚’舰队失联坐标出现大规模幽灵信号！”
星图之上那片本该是一片死寂的猩红坐标。
在这一刻竟重新闪烁起了数万个代表着“战舰存在”的微弱光点！
“它们……它们还活着？！”
一名副官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不！不对！”
阿里斯博士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瞬间被无数混乱数据流彻底淹没的分析光幕！
“那不是能量信号！那……那是哀嚎！”
“所有……所有战舰的中央智脑在同一时间被强制唤醒了！”
“它们在发出毫无逻辑毫无意义的数据悲鸣！就像……就像有亿万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疯子在同时用指甲抓挠着墙壁！”
伊娃·罗斯托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主屏幕上那些重新亮起的光点正在以一种极不稳定的频率疯狂闪烁！
忽明忽暗。
那不是重启。
那是科技的灵魂在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撕裂前所发出的最后的无声惨叫！
下一秒。
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恐怖降临了。
“信号……正在消失。”
“枢纽”的声音变得无比滞涩仿佛它的每一个逻辑门都在这无法理解的现象面前剧烈颤抖。
“‘神罚号’旗舰……信号……消失。”
光幕之上那个最明亮的代表着“泰坦级”旗舰的光点没有任何征兆地……熄灭了。
它不是变成了灰色不是变成了红色。
而是彻底地从星图之上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第二战列舰编队……信号……消失。”
“第一驱逐舰集群……信号……消失。”
“……”
“枢纽”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此刻却像是一柄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锤。
每响起一次都将一颗名为“绝望”的冰冷钉子狠狠地砸入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心脏！
一个。
十个。
一百个。
一千个。
那片刚刚才重新亮起的由数万个光点组成的微弱星海。
在短短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
便以一种从中心向外扩散的诡异方式。
被彻底地无声地……抹去。
没有爆炸。
没有解体。
甚至连一丝最微弱的能量逸散都没有。
它们那庞大的由最坚固的合金所铸就的钢铁之躯。
那足以让恒星都为之颤抖的恐怖能源核心。
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其存在的最根本的物理学基础。
它们不是被摧毁了。
它们是被……“否定”了。
从这个宇宙的基础规则层面被彻底地否定了！
最终。
当最后一个代表着“侦察舰”的微弱光点也彻底消失之后。
那片原本被标记为“神罚舰队失联点”的猩红坐标也随之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周围的宇宙背景还要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
绝对虚无。
“正在对该区域进行空间背景扫描……”
“枢纽”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五秒钟的绝对沉默。
然后一个让阿里斯博士这位将物理学奉为圭臬的顶尖科学家彻底崩溃的答案缓缓浮现。
“……扫描失败。”
“该区域不存在任何可被观测的基本粒子。”
“不存在空间曲率。”
“不存在时间流速。”
“该区域……”
“枢纽”的电子合成音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数据乱码。
“……是‘无’。”
阿里斯博士呆住了。
他缓缓地瘫倒在地双目彻底失去了焦距。
“无……哈哈……是‘无’……”
他像个疯子一样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干笑。
“一声冷哼科技倒退……不……不只是倒退……”
“是归零……”
“我们……我们连成为它历史的资格都没有……”
伊娃没有理会已经彻底崩溃的阿里斯博士。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如同一座被风化了亿万年的冰冷石雕。
她的身体没有颤抖。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但她那双曾经比星辰还要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比那片“虚无”还要更加空洞的……死寂。
骄傲？自信？愤怒？恐惧？
所有属于“人类”这种脆弱碳基生物的情感。
在刚才那足以颠覆整个文明世界观的无声审判面前。
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可笑。
嘀——
就在这片连绝望都已凝固的绝对死寂之中。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突兀的电子提示音在指挥中心的最角落响了起来。
那来自一台负责接收超远程量子通讯的备用传感器。
“报告……指挥官……”
负责监控那台仪器的通讯官用一种见了鬼的颤抖声音艰难地说道。
“我们……我们刚刚接收到了一股极度微弱的……能量波动。”
“它……它好像是刚才那场‘抹除’的……余波。”
这句话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让指挥中心内那些早已变成活死人的船员们僵硬地转过了头。
“分析它！”
伊娃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是……是！”
“正在导入‘枢纽’……进行数据建模……”
通讯官颤抖着将那组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奇异数据导入了中央智脑。
下一秒。
“警告！警告！警告！”
“枢纽”的警报声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频率响彻了整座大厅！
光幕之上代表着“枢纽”核心运算状态的绿色数据流在瞬间变成了代表着“致命错误”的猩红！
“无法解析！无法解析！”
“该波动不蕴含任何能量信息！不蕴含任何物质信息！”
“它……它是一种纯粹的……‘概念’！”
“正在……正在尝试进行概念匹配……”
“匹配失败……”
“强制匹配……”
“……匹配成功率十亿分之一……”
“概念……锁定……”
“枢纽”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这一刻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一种即将自我崩溃的金属质感。
“……‘虚’……”
“……‘无’……”
滋啦——！！！
话音未落。
那张代表着泛人类联盟最高智慧结晶的巨大环形光幕。
那片由无穷无尽的数据流所构成的光之海洋。
在所有幸存者那呆滞而骇然的目光中。
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永恒的深邃的……黑暗。
他们的神。
泛人类联盟的中央智脑——“枢纽”。
在试图理解那来自另一位“神”一丝不悦的余波时。
它的“逻辑”它的“存在”它的“核心”。
彻底……
……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