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战争的神经——情报网
南京城，秦淮河畔，一处看似寻常的深宅大院。高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院内古木参天，曲径通幽，静谧得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然而，在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决定帝国命运的暗流。这里，便是大明昭武皇帝麾下最神秘、最锐利的耳目——影卫的总部。其首领，便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韩影。
夜色如墨，书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韩影一身黑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正凝神审视着面前摊开的一幅巨大的北直隶舆图。图上没有华丽的色彩，只有用细密朱砂笔标注的无数符号、线条和蝇头小楷的注释：清军各旗驻防地、兵力配置、将领姓名、粮仓位置、甚至是一些隐秘的小道和渡口。
枢密院制定的“积势”与“造隙”方略，如同一张宏大的棋局已经铺开。而韩影深知，自己掌控的这张无形之网，便是棋手的眼睛。没有准确、及时的情报，再精妙的战略也是盲人摸象，再强大的军队也可能一头撞入陷阱。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同样身着夜行衣的身影闪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统领，济南府急报。”
韩影头也未抬，只伸出一只手。来人将一枚细小的铜管恭敬地放在他掌心，随即又如鬼魅般退入阴影之中。
韩影熟练地拧开铜管，倒出卷成细条的密信，在灯下迅速浏览。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内容却至关重要：“……虏首谭泰已调正蓝旗甲喇额真色勒率兵两千，自德州移防青州，似为加强登莱沿海戒备……原驻青州绿营参将王可就，与谭泰部下属有隙，近日曾于酒宴抱怨粮饷不足，或可接触……”
韩影眼中寒光一闪。枢密院的东线压迫策略已经开始见效，清军果然在向沿海调动兵力，这正是“造隙”想达到的效果之一。而那个绿营参将的怨言，则是一个潜在的机会。他取过一支细笔，在旁边一张小纸条上迅速写下几字：“核实色勒部兵力装备。接触王可就，试探其态度，切勿打草惊蛇。” 然后将纸条塞回铜管，轻轻敲了敲桌面。阴影中，另一名影卫无声出现，接过铜管，瞬间消失。
这便是影卫的日常。他们像蜘蛛一样，在北方的土地上编织着一张无形而细密的情报网。这张网的节点，可能是潜伏在清廷衙门中的小吏，可能是往来经商的商队首领，可能是被收买的绿营中下层军官，也可能是看似普通的客栈老板、更夫、甚至乞丐。他们单线联系，用各种隐秘的方式传递着关乎生死存亡的信息。
但影卫并非唯一的情报来源。战争的“神经”还有另一条主干——军中夜不收。
江北，扬州以北百里外，一处荒废的河神庙。寒风呼啸，破败的庙门在风中摇晃。庙内，几名穿着破烂棉袄、打扮得像逃难流民或本地樵夫的汉子围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他们面容精悍，眼神锐利，虽然看似放松，但手始终不离腰间的短刃或藏在柴捆里的短铳。他们便是昭武新军中最精锐的夜不收小队。
队长是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名叫赵虎。他掏出一块干粮，慢慢咀嚼，低声道：“都精神点，天亮前必须赶到邵伯镇，把那边鞑子新修的营垒摸清楚。老规矩，甲组负责测绘，乙组警戒，丙组注意有无暗哨、粮草囤积点。”
一个年轻些的夜不收啐了一口：“呸，这鬼天气，鞑子倒是勤快，又在运河边加修工事。”
赵虎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枢密院的大人们等着咱们的画图呢。咱们多摸清一处据点，大军将来就少流一滴血。” 他拿出一张简陋的草图，上面已经标注了一些符号，“这是前几天兄弟们的成果，咱们这次要补全东北角这一片。特别是要搞清楚，他们营里有没有炮，是旧式将军炮还是新调来的大家伙。”
夜不收是军中的尖刀，他们的任务更直接、更危险——深入敌控区，进行战术侦察，核实影卫传来的宏观情报，并提供最前沿的、最具体的敌军动态。他们是军队触角的延伸，直接关系到具体军事行动的成败。
几天后，赵虎小队带着详细标注了清军营垒布局、兵力、甚至换防时间的情报，安全返回了设在扬州的昭武新军前敌指挥所。几乎在同一时间，韩影也收到了来自北方多个渠道汇总的情报，不仅证实了夜不收的发现，还补充了这支清军属于哪一旗、主将性情、以及周边其他部队的调动情况。
这些情报被迅速整理、分析，通过加密渠道，火速送往南京。
枢密院白虎节堂内，巨大的沙盘旁，苏澜雪和她的参谋团队正在根据最新情报更新敌我态势。
“看来我们的‘造隙’起效了。”一位参谋指着沙盘上山东半岛新增的几个红色小旗，“清虏确实加强了登莱一线的防御，正蓝旗的部分兵力已经前出。这证明他们感受到了我水师的压力。”
“但他们的调动也暴露了弱点。”另一位参谋补充道，“根据韩统领送来的情报，山东内地，特别是济南府周边的兵力相对空虚了。而且，绿营与八旗之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他指了指代表青州的那个点。
苏澜雪清冷的目光扫过沙盘，微微颔首：“将此情报即刻抄送东线水师提督王刚和江北总兵黄得功。令水师加大对山东沿海的袭扰力度，进一步吸引清军注意力。同时，命黄得功部，可派遣精锐小队，对山东内地，特别是济南以南区域，进行更深入的侦察和有限度的渗透袭击，试探其防御虚实。”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那个绿营参将王可就……回信韩统领，可尝试接触，但务必谨慎，以获取情报为主，暂不策动反正，以免暴露我方意图。”
一道道指令，基于源源不断汇来的情报，精准地发出。明军的“触角”在江北的迷雾中小心翼翼地探索、试探，每一次成功的侦察，每一次有效的情报传递，都如同为庞大的战争机器注入了清醒的“意识”，让它能更清晰地“看清”对手，更灵活地调整自己的姿态。
战争的胜负，不仅在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在于这无声处的情报较量。这条无形的“神经”，正悄然绷紧，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传递着最致命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