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萧煌奇接过那张墨迹混合着血指印的供词,起初面色尚算平静,但随着目光逐行扫过,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供词虽简洁,却将张府内宅如何策划苦肉计、如何偷换证物、如何杀人灭口、又如何逼迫庶女顶罪的阴谋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是不喜温婉,不愿她成为太子妃,但这绝不意味着他能容忍有人在他亲自过问、为儿子遴选妃嫔的关键时期,用如此下作、狠毒且欺君罔上的手段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这不仅是陷害一个秀女,更是将他这个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啪!” 一声脆响,皇帝的手重重拍在龙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
他胸膛起伏,显然怒极,眼中寒光如利箭般射向下方跪着的张氏父女,声音如同结了冰:“张崇明!张玉蓉!你二人,可知罪?!”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张崇明与张玉蓉吓得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重重跪伏在地。
张崇明强自镇定,抬首时脸上已布满冤屈与惶恐,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皇上!臣……臣惶恐!臣不知……不知身犯何罪,竟惹得皇上如此震怒啊!”
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拼命猜测那供词上到底写了什么,那逆女又说了多少!
皇帝见他还在狡辩,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抓起那份供词,狠狠掷向张崇明:“你自己去看!看看你们一家三口做下的好事!”
那轻薄的纸张飘飘荡荡,最终落在张崇明眼前。
他手忙脚乱地拾起,迫不及待地展开阅读。
只看了几行,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握着供词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完了……全完了……这上面写的,全是自己与妻子,女儿张玉蓉为了太子妃之位陷害温婉那贱人的事。
“皇上!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张崇明猛地以头抢地,声音凄厉,“这……这定是玉荷这逆女!她见自己东窗事发,难逃罪责,又因平日对嫡母、嫡姐心存怨恨,这才丧心病狂,胡乱攀咬!她的话做不得数啊皇上!”
他急中生智,试图将一切归结为庶女的报复。
一旁的张玉蓉早已按捺不住,她抢过父亲手中的供词,飞快地扫视。
当看到上面明确写出她脸上的伤是假,以及杀丫鬟顶罪等事时,她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所有的理智和伪装在瞬间崩塌!
“张玉荷!你这个贱人!你竟敢骗我们!还敢攀咬我!我撕了你的嘴!”
她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御前礼仪、大家闺秀风范,像一头发狂的母兽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目赤红地扑向躲在温婉身后的张玉荷!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堵住这个贱丫头的嘴!
张玉荷吓得魂飞魄散,眼看嫡姐狰狞的面容和尖利的指甲就要抓到脸上,她失声尖叫:“我没有!温婉姐姐救我!”
温婉也是心中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张玉蓉竟如此猖狂,在圣驾面前都敢行凶!
电光火石之间,她也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力格开张玉蓉扑来的手臂,顺势将娇小颤抖的张玉荷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她的动作迅捷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
“张玉蓉!御前岂容你放肆!” 温婉厉声喝道,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张玉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场面一时混乱,皇帝萧煌奇看着这出闹剧,脸色更加难看,但并未立刻出声制止,只是冷眼旁观。
温婉挡在张玉荷身前,深吸一口气,转向还在叩头喊冤的张崇明,声音清越而冰冷,响彻整个御书房:“张大人!口口声声说冤枉?这白纸黑字,鲜红手印,可是你亲生女儿张玉荷亲手画押!你还有何话说?!”
她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能穿透人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古语有云,‘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若非被逼至绝境,走投无路,有哪个女儿会不惜自毁门庭、攀咬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嫡姐?
她难道不知,家族倾塌,她一个庶女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这其中的道理,她岂会不懂?
正是因为她懂,才知道若不站出来,此刻已成为你们弃车保帅的替罪羔羊,死无葬身之地了!”
温婉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张崇明的心上,也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不仅指出了供词的真实性,更从人性和情理的角度,彻底驳斥了张崇明所谓“攀咬”的狡辩之词!
张崇明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有力的辩驳之词。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
温婉的质问如同冰锥,刺穿了张崇明最后的伪装。
他瘫跪在地,面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的辩解。
事实胜于雄辩,那份带着血指印的供词,以及张玉荷那绝望无助的眼神,都无声地控诉着张家的罪行。
皇帝萧煌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取代。
这冰冷的平静,往往比雷霆大怒更令人胆寒。
他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张崇明,也没有理会被温婉拦住后,兀自喘着粗气、眼神怨毒的张玉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温婉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
“张玉荷。”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方才所言,以及这供词之上所写,指控你嫡母王氏参与谋划,并动手处置了那名丫鬟,可是属实?”
张玉荷被皇帝点名,吓得一个激灵,但在温婉悄然握紧她手的鼓励下,她鼓起勇气,抬起泪眼,用力点头,声音虽小却清晰:“回……回皇上,句句属实!嫡母……嫡母她亲口命令丫鬟顶罪,丫鬟不肯,她就……就让人把丫鬟勒死,伪装成自缢……呜呜……”
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她又忍不住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