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七年,腊月二十三,兴庆府皇宫前广场。
岁末的寒风掠过贺兰山,卷着细雪,打在重新粉刷过的宫墙上。昔日西夏皇宫的明黄色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玄、赤二色——这是大华朝的标准配色。广场上,三万将士列阵肃立。
广场正中,新筑一座高台,高三丈,分三阶。台顶铺猩红毡毯,上设九龙金漆御座。台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东武西,朱紫满眼。更外围,是数万兴庆府百姓,扶老携幼,翘首观望。
辰时三刻,号角长鸣。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长喝,林冲自宫门缓步而出。他今日不披甲,不着戎装,而是一身十二章纹玄色衮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腰悬太阿剑。
“跪——”礼部尚书李纲高唱。
台下,三万将士、文武百官、数万百姓,如风吹麦浪般层层拜伏:
“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潮,久久不息。林冲抬手示意,待声浪渐息,方缓缓落座。
“宣,西夏降王李乾顺——”
随着又一声长喝,宫门再次开启。一个身着素衣、披发跣足的中年男子,在两名金甲侍卫的押送下,踉跄走出。正是前西夏皇帝李乾顺。
短短月余,这位曾经雄踞西北的君主,已形销骨立。他赤足踏在冰冷的青砖上,每走一步都微微颤抖。行至高台下,他扑通跪倒,以额触地:
“罪臣李乾顺,叩见大华皇帝陛下!”
声音嘶哑,几不可闻。全场死寂,只闻朔风呼啸。
林冲端坐御座。良久,他缓缓开口:
“李乾顺,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李乾顺声音发颤,“背信弃义,屠戮边民,罪该万死...”
“背信弃义,屠戮边民...”林冲重复这八字,忽然提高声音,“仅此而已?”
李乾顺愕然抬头。
“自李元昊称帝,西夏立国百余年,与中原时战时和,边民死伤何止百万!丝绸之路上,商旅被劫,使臣被杀,文明被阻!你李家为一家之私欲,裂我华夏疆土,阻我东西交流,此乃大罪!”
“然,”林冲话锋一转,“朕非嗜杀之君。既已签下降表,当守承诺。今日受降,非为折辱,而为定规。”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
“朕宣布:自即日起,废‘西夏’国号,改其地为‘宁夏行省’!取‘夏地安宁,永为华夏’之意!”
“宁夏”二字一出,全场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震天欢呼!河西汉民激动跪拜,党项、吐蕃、回鹘等族代表,也纷纷面露释然——不称“夏州”,不叫“河西”,而是“宁夏”,这既是惩戒,也是接纳。
林冲待声浪稍息,继续道:
“宁夏行省,辖原西夏全境,设总督府于兴庆州。首任总督...”
他目光扫过台下,落在文官队列中一人身上:
“张诚!”
新任河西都护、原肃州义军首领张诚浑身一震,急忙出列,跪地高呼:“臣在!”
“朕命你为宁夏行省首任总督,加兵部尚书衔,总揽军政。望你抚辑各族,恢复生产,畅通商路,使宁夏之地,真正安宁!”
“臣...万死不辞!”张诚激动叩首。从一个起义首领到封疆大吏,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恩宠。
“李乾顺。”林冲又转向跪地的前西夏皇帝。
“罪臣在...”
“朕不杀你。封你为‘归义侯’,赐宅兴庆州,岁禄三千石。你李家宗室,无大恶者,皆可安居。然需谨记:从今往后,只有华朝子民,再无西夏王室。”
这是莫大的宽恕。李乾顺本以为必死,重重叩首:“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必当教诲子弟,永为大华忠臣!”
“还有。”林冲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此乃《宁夏治策十条》,你需熟记,协助张总督施行。”
侍从接过,当众宣读:
“一,废党项特权,各族平等,一体纳粮当差;”
“二,轻徭薄赋,田赋三十税一,商税十税一,十年不变;”
“三,重开丝绸之路,设市舶司于肃州,抽解十五税一;”
“四,兴办官学,各族子弟皆可入学,教材以汉文为主,兼习各族语言;”
“五,设医署、慈幼局,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六,整修水利,开垦荒地,移民实边;”
“七,编练‘宁夏蕃兵’,与华军同饷同功;”
“八,尊重各族习俗,不禁婚姻,不毁寺庙;”
“九,修订律法,译《启明律》为各族文字,使民知法;”
“十,三年之内,不起边衅,不增一兵...”
每读一条,台下欢呼便高一分。这些政策,比西夏统治时宽厚太多,真正触及民生根本。许多党项老人也暗暗点头——只要日子能过好,谁当皇帝不是当?
宣读完毕,林冲走下高台,来到李乾顺面前,亲手扶起他:
“归义侯,望你莫负此名。协助张总督,安抚旧部,使宁夏早日安宁。这也是为你李家,赎百年罪孽。”
“罪臣...定当竭尽全力!”李乾顺声音哽咽。
“好。”林冲点头,又走向张诚,解下腰间佩剑,“此剑名‘镇岳’,随朕征战多年。今日赐你,代朕镇守宁夏。记住:剑锋对外,仁心对内。”
“臣...谨记陛下教诲!”张诚双手捧剑。
最后,林冲走向高台边缘,面对数万军民,朗声道:
“宁夏将士、百姓!今日之后,再无华夷之防,俱是华朝子民!望尔等同心协力,共建家园。朕承诺:十年之后,宁夏必是塞上江南,丝路明珠!”
“万岁!万岁!万岁!”
欢呼声震天动地。这一刻,无论是汉是党项,是兵是民,都真切感受到:一个新的时代,真的开始了。
午时,宫中赐宴。
宴设原西夏皇宫正殿,文武百官、各族首领、耆老乡贤,济济一堂。与以往皇家宴席不同,今日菜肴朴素,多是西北本地食材,但酒管够。
林冲举杯,先敬阵亡将士,酒洒于地;再敬宁夏百姓,愿安居乐业;三敬文武百官,望同心协力。三杯之后,气氛渐渐热烈。
“陛下,”老将韩世忠带着几分醉意,“老臣有一事不明。西夏已灭,何不直接设州县管辖,而要设行省、任总督?这权力是否太大...”
这话问出了许多人的疑虑。行省总督,军政一把抓,几乎是个小诸侯。
林冲微笑:
宁夏新附,民心未定,需强权镇抚;地接吐蕃、回鹘,外患未除,需军政一体应对;以宁夏为试点,试行新政。若成功,可推广天下;若失败,不过一省之地。”
他看向坐在下首的张诚:“张卿本是河西义军首领,熟知民情,又通军事。更难得的是...”他举杯示意,“他心中装着百姓,而非权位。这样的人,朕为何不信?”
张诚慌忙离席跪倒:“陛下知遇之恩,臣...臣...”竟哽咽难言。
“起来,喝酒。”林冲笑道,“不过韩卿提醒得是。张诚,朕给你三年。三年后,宁夏若不能大治,朕可要换人的。”
“臣若治不好宁夏,提头来见!”张诚斩钉截铁。
宴至中途,忽有内侍来报:天工院主事沈括,从开封八百里加急送来贺礼。
“哦?呈上来。”
几个大木箱抬入殿中。打开一看,满殿哗然——箱中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各式新式农具:曲辕犁、耙、耧车、水车模型,甚至还有几袋改良麦种。
“沈括奏报,”内侍宣读,“天工院已按陛下旨意,培育出耐寒麦种,可在宁夏种植。这些农具,皆按西北地理特制,请陛下分发试用。”
林冲抚掌大笑:“这才是最好的贺礼!张诚,开春后就推广下去。告诉百姓:朝廷不要他们纳多少粮,只要他们吃饱穿暖!”
“陛下圣明!”殿中响起一片真心赞叹。
宴罢,林冲登上皇宫最高处的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