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望野紧张道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年轻女人扫他一眼,坦然道:
“这位老爷误会了,这些酒楼里的歌者、乐师、舞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不过是份赚钱养家的活计罢了。
当然,若某些人起了心思,又和其达成约定,不是不可以出酒楼。”
弦外之音,他们都听懂了。
许望野涨红着脸,埋头继续往前走。
年轻女人又给他们介绍了几处京中最为有名的景点,和天南海北汇聚京城的美食。
许悦溪还听到烧烤、米粉、煎饼果子等等吃食。
……付财为卖出米粉几乎不择手段,还胡诌了几个市井传说,什么神仙赐食、菩萨点拨、梦里开窍。
许悦溪听得都觉夸张。
走了一路,可谓大开眼界。
落脚状元街后,许悦溪一改玩心,连戚家和高家送来的请帖都推了。
许空山许望野林陵一步不离开院子,埋头专心复习,她就沉浸式写话本。
许凝云托人给大师兄屠年送信后,也没再出过门,日日拿着大师兄送来脉案翻看。
高碎琼不请自来找上门时,许悦溪正给话本收尾。
这次的话本可和以前的大不同,各方面都得仔细注意,不能有半点差错。
许凝云引高碎琼到门口,便要回去继续看脉案了。
高碎琼客气谢过她后,踱步进了门,凑近后见许悦溪坐在书桌前,盈盈笑道
“我还当你是在气我没有到城门口相迎呢,合着是在专心念书。
难得啊,你也有认真读书的一天。”
许悦溪落下最后一笔,放下毛笔后抬头伸了个懒腰:
“呦,这是谁啊?几年不见,长得愈发好看,可这嘴倒是越来越促狭了。”
两个人互相嫌弃几句后,拉着手坐到窗边闲话。
关系嘛,离得远了不常来往,便疏远了。
就算五年来通过数次书信,但到底不是见面。
好在有过同窗的经历,许悦溪以昔年旧事开头,再聊些闲话趣闻,逐渐拉近了关系。
高碎琼托腮,盯着许悦溪笑道:
“你初到京城,整天窝在家里可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
许悦溪刚要拒绝,又听她叹口气:
“你若不答应,我就只能被爹压着,去这家那家参加劳什子宴会,结识适龄才俊,早早定亲相看了。”
许悦溪失笑:“你爹还没死心?几年前他想给你定的那门娃娃亲,家都被抄了,正在北疆挖土呢。”
——话里说的是岭南前郡守方家的方笃。
方郡守私底下被叛军允诺的前途和地位所诱,明面上和叛军并无任何往来,只不过有些贪婪且擅使手段排除异己,实则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据说其被抓到惠王面前时,痛哭流涕说什么他上有老下有小,他出于孝道,不愿老娘死在叛军手中,这才犯了糊涂心思。
哭求惠王留他一命,侍奉母亲之类的话。
然而方郡守并不知,岭南郡城被收复的三天前,方老夫人便服毒自尽。
只留下一封揭露方郡守累累罪行,和将儿子养得荼毒百姓、不忠君王的愧疚与自责。
更痛斥方郡守忘了祖辈父辈在前朝的压榨下走上的绝路,如今他反倒和前朝余孽勾结……
先帝颇为赏识方老夫人的忠烈,只砍了方郡守和方家里同叛军有所牵扯之人的脑袋,余下方家人抄家流放北疆,世代不许科举。
方笃身为方家人,同样被流放去了北疆。
高碎琼撇撇嘴:“提他干什么?不觉得晦气?你是不知道,我爹打从我十岁开始,就相看上了。
他如今有定南大将军府当靠山,又有进献祥瑞的功劳在身,倒是不想拿我攀高枝,只盼着我上嫁个称心得意的好儿郎。
连着几年,我几乎天天都在赴宴,听那些个不上不下的贵人各种嫌弃嘲讽与贬低。
至于更高一层的权贵,就更别提,面都没见上几次呢。”
许悦溪看看坐在对面垂丧着脑袋的十二岁小孩,不免有些心疼:
“唉,你爹……是有点急了,你才多大?我大哥都二十二了,我爹娘都没催过,也没找过媒人相看呢。”
高碎琼长叹一口气:“那你大哥说亲,可有些困难了。不过也说不定,等他金榜题名,得个探花……”
她想想许空山五六年前的模样:“咳咳,我是说状元榜眼乃至二甲前列,不愁找不到未许配人家的姑娘。”
许悦溪心知金金说的困难,并不是说长相什么的,而是京中贵女大多十五六岁就开始说亲相看。
疼爱自家女儿的,或许会留到十八九岁,可大多都订了亲的。
许悦溪没想那么多,她大哥在现代都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找不找得上对象,全看他自个儿的造化。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许悦溪吃了块点心,聊起正事,“你爹前几年不是回了趟岭南郡城,卖了一应产业换银子,专心经营江南、金陵和京城这三处的生意?现下情况如何?”
高碎琼顿时来了兴趣:“我爹那些个老铺子没什么可说的,倒是追风铺子和奇巧玩具铺——就是你占了三成份额的那家。
亏得你给出的主意和图纸,现下奇巧玩具铺在京中都开了几处分铺,其中最大的那家店,专供权臣勋贵的子女。
随随便便一个玩意儿,就是几百两银子,还揽了不少手艺灵巧的人手定做呢。”
当然了,定制的玩具,价钱是普通玩具的三五倍,全看材质如何和花费时间的多少。
至于追风铺子,正和另外两家打得你来我往。
用溪儿的话说,就是低价抢占市场呢。
许悦溪眼珠子一转:“让你爹别做的太过,京城和天海县的境况不同,追风铺子垄断了的话,容易引来是非。”
到时候,只怕定南大将军府出面,都不一定保得住追风铺子。
高碎琼猛猛点头:“正是这么个道理,我参宴时偶尔也能瞧见其他两家背后的权贵之子女,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很微妙。”
她一时半会儿描述不出来,但除去单纯的恶意,仿佛还带了点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