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空山还在嚷嚷怎么没见人来接,裴子衿纵身下马,笑容放肆,‘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家书铺的掌柜刚得了个拒不了的大单子,正忙活着呢,另派来的人不认识你们,只怕还在比对画像,迟疑要不要过来相认。”
话里就差明说是他从中做了手脚。
许悦溪环视一圈城门口,还真瞧见有个年轻女人犹犹豫豫地瞅着他们,手中拿着画像不停抬头低头比对。
裴子衿任由许空山许悦溪和书铺的人交涉,桃花眼一眯,就要上前替许凝云提小药箱。
许凝云生性并不热情,甚至堪称清冷,在意的除了家人,就是得她认可的人。
而显然,裴子衿不在任一范围内。
“小小药箱,不必劳烦世子爷,再会。”
裴子衿眼里委屈一闪而过,眼巴巴地盯着她:“你一来京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许凝云经历前几天生死关头的那一遭,最是厌烦纨绔,尤其其中就有昌平侯府的人。
而裴子衿除去卧底琼州的那一遭功绩,就是她最厌恶的,出身昌平侯府的纨绔。
且这人纠缠她多次,许凝云早已不耐烦:
“裴世子若无他事,日后便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被贵府找麻烦,更不愿大师兄从中为难。”
裴子衿笑容一僵,耷拉着脑袋,沉默片刻后轻声道:
“屠大夫处,你无需担心,他已不在昌平侯府名下的医馆坐镇。
半个月前,他治好梁国公府老夫人的顽疾,得他同意后,被梁国公府老夫人要了去。”
许凝云和大师兄相处的时间不久,却也知道他医术过人,头脑又清醒,不然不可能在岭南郡城开上间声誉极好的医馆。
只不过无人举荐,这才名声寥寥,连岭南郡城都没出。
好在大师兄运气不错,前有‘治愈’潭州惠王扬名江南,后又因身为她的师兄而名气大涨。
不然昌平侯府也不可能同意让大师兄代替她,坐镇名下医馆。
说什么报恩报恩,实则不过为借她和大师兄的医术与名气,拉拢人脉、讨好权贵罢了。
因此,许凝云突然得知大师兄的决定与去向,并不算意外:
“多谢裴世子告知。”
裴子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狠了狠心,问:
“你我相识都有五年了,你就对我……没有半点真心?”
许凝云扫视周围,见来往的人虽多,但都行色匆匆,没有停下看热闹的意思。
她认真地道:“裴世子高义,顶着骂名、冒着性命之忧卧底琼州,我和全朝百姓一样,心生敬佩。
然,世子往后别再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都是应当的。”
许凝云其实早就想说这话了。
裴子衿莫非掉海里两次,真是脑子进水了?
她三次救人,一次是在十二岁,其他两次都是十三岁。
都还没成年呢。
搞什么以身相许!
看话本看多了吧!
裴子衿看看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哦。”
裴子衿兴冲冲打马而来,牵着马蔫蔫的就要离开。
“且慢。”
许凝云突然开口。
裴子衿浑身一震,欣喜地回头,桃花眼都溢满光彩。
却听许凝云半点不留情面:
“裴世子有空,还是多多关注一下家人的品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拿人命当回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话撂下后,许凝云快步走向溪儿和大哥。
林陵瞅瞅拧紧眉头的裴子衿,小声地道:“你话说得会不会太直白了?”
裴子衿再怎么说也是个世子爷,派人针对他们轻而易举。
许望野可是看过来的,无奈摇摇头:
“你不知道,这位裴世子听不懂好赖话,不说得直白一点,他就装作不知道,下次继续黏上来。”
不是他过了秋闱后便瞧不起人,这位裴世子明知自家人是个什么德行,却不多加约束,早晚……
许悦溪说话更不客气:“怕什么?一个纨绔足以毁掉整个家族,他再不多加管束,昌平侯府迟早要完。”
生死关头走上一遭,许悦溪趴在大哥背上逃跑时就做好了报复的打算。
三爷是吧?裴子尘是吧?
不拿人命当回事,就别怪她朝他们下手!
许凝云没把裴子衿的事放在心上,注意到溪儿的神情,她提醒了一句:
“……别亲自出面。”
许悦溪狡黠一笑:“姐,我才十二岁,又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
把他们写进话本里,再想法子在各个瓦肆间传唱,让他们好好出一番风头。
唔。
据说不少言官御史都会穿私服游走民间热闹处,不知道会否听到这事,狠狠奏上一本呢?
况且,京城权贵多如牛毛,她就不信这群纨绔没有对家!
许记书铺派来接他们的年轻女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
“各位,这边请。东家,褚掌柜在状元街处临时租了一处宅院,租期到春闱过后一个月。
三位老爷留在京城,可另觅宅院买下,状元街上的宅院、铺面都挺贵的。”
京城的物价嘛,贵点正常,他们早有准备。
许空山揣好路引,好奇地问:“状元街?”
年轻女人走在前头带路,微微颔首:“不错,每一次金榜题名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打那条街上过,又称打马游街。
只不过被命名为状元街,其中还有一桩趣事……数年前有位探花打马游街时,和一位来看热闹的屠户女一见钟情……
因此,状元街可有双重好意头,各位应当都听过,金榜题名时、两情相悦日……”
许空山乐了,心说这和他听过的可不一样。
许悦溪挤在人群里,一边听年轻女人说着京中趣事,一边张望沿途各处。
远胜潭州的繁华。
好些铺子门口除了幌子,还挂了栀子灯……
年轻女人时时注意着这位小东家,一看她视线停留在栀子灯上,轻咳一声:
“东家,酒楼、铺子门口挂着栀子灯,是说里头有歌女、乐伎陪酒。
若门口挂上一面小小的旗子,便是专供女客,里面的乐师、歌者有男有女。”
许望野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去堵溪儿的耳朵。
这是小孩子能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