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肆话音落下的瞬间,紧绷如弓弦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寸。
炭治郎大大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几步,接过荒川肆抛来的日轮刀,然后将刀系在腰间,退后一步,为接下来的交谈让出空间。
祢豆子似乎也感觉到兄长和荒川师兄之间无声的交流,她松开紧抓着荒川肆衣襟的手,却仍紧紧挨着他站着,微微歪头,好奇地望向珠世和愈史郎,鼻翼轻轻翕动,仿佛在确认什么。
珠世轻轻拍了拍愈史郎绷紧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如此戒备。
她上前一步,姿态优雅而坦荡,直面荒川肆审视的目光。
“荒川先生,”
她的声音温婉平静
“感谢您愿意给予交谈的机会。我理解您对‘鬼’的怀疑与敌意,这是每一位与鬼舞辻无惨及其爪牙战斗至今的剑士应有的警惕。不过,我和愈史郎,确与无惨及其所造的恶鬼不同。”
她微微侧身,指向身后不远处略显残破的宅邸。
“此地并非谈话之所,若您不介意,可移步至我的临时居所。你现在状态很不好,也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
荒川肆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扫过珠世坦然的脸,又掠过愈史郎虽不甘愿却努力克制敌意的表情,最后落在炭治郎充满期盼的脸上,以及身侧祢豆子扯了扯他袖子的小动作。
“……带路。”
他最终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愈史郎明显哼了一声,但在珠世温和的注视下,还是转身走在前面引路。
“荒川师兄,你状态不好,我来扶你吧。”
炭治郎想要搀扶住荒川肆,却被荒川肆拒绝
“我没事,炭治郎”
接着他牵起弥豆子的手,跟随在愈史郎身后。
弥豆子的小手被他宽大却冰凉的手掌包裹着,亦步亦趋地跟着,粉色的眼眸时不时抬起看看荒川肆苍白的侧脸,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炭治郎:“?”
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对荒川肆的信任让炭治郎没有多想,接着跟了上去
珠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眸色更深,但未多言,只是安静地跟在一旁。
进入宅邸,来到一间相对整洁却弥漫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和室。
室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属于女性的细致与雅致,与外表残破的宅邸形成反差。
几盏油灯被愈史郎点燃,驱散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请坐。”
珠世示意铺着软垫的位置。
荒川肆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快速扫视了一圈室内环境,确认没有明显的威胁或异常,这才松开弥豆子的手,缓缓跪坐下来。
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挺直的脊背和依然锐利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并未放松警惕。
炭治郎坐在荒川肆一旁,身体依旧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弥豆子则紧挨着荒川肆坐下,几乎要贴在他身侧。
愈史郎站在珠世身后,双臂抱胸,脸色依然不好看。
珠世对眼前这充满戒备与隔阂的局面似乎早有预料。
接着,荒川肆率先开口,
“在开始任何正式的谈话之前,”
荒川肆的眼眸直视珠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需要确认几件事。”
珠世微微颔首,姿态坦然
“请问。”
“第一,你如何证明你已摆脱鬼舞辻无惨的控制?据我所知,所有由他血液诞生的鬼,都无法违抗他的意志,甚至无法说出他的名字,祢豆子算是个意外,你又如何证明。”
这是一个核心问题,也是所有“特殊鬼”声称中最难以证实的一点。
珠世对此早有准备,她神情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决绝。
“我挣脱控制的过程……漫长而痛苦,近乎奇迹。但直接的证据,或许在于‘信息’。我知道许多无惨绝不会允许泄露的秘密,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弱点,他制造十二鬼月乃至寻找青色彼岸花的真正目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炭治郎和弥豆子。
“而且,我能清晰地说出他的名字,不是吗?‘鬼舞辻无惨’——这几个字对受控之鬼而言,是禁忌的枷锁。至于更具体的证明……”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无法提供一个即刻、简单的‘证据’。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也需要基于后续行动的观察。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与愈史郎数百年来都在躲避着鬼舞辻无惨的追杀。我们的‘食物’,仅限于自愿提供少量血液的人类,从未为饱腹而杀害一人。”
荒川肆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弥豆子靠在他手臂上的发顶。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珠世捕捉到,她眼神微动。
“第二,”
荒川肆继续问道
“你们对‘猎鬼人’,对‘鬼杀队’的真实态度是什么?是迫于形势的暂时妥协,还是……”
“是合作的必要前提,但绝非妥协。”
珠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深知鬼杀队数百年来为消灭恶鬼付出的牺牲。我敬重持刀的剑士,尽管他们也曾是我的‘天敌’。我研究日轮刀和呼吸法的原理,甚至尝试解析紫藤花毒素,并非为了对抗,而是为了理解,为了寻找将鬼变回人类、彻底终结这场悲剧的科学途径。鬼杀队是无惨最直接的敌人,也是我们潜在的、最有力的盟友。”
这番话说得坦荡,甚至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客观与敬意。
愈史郎在后面看着珠世的眼神越发钦佩。
【珠世大人真是太厉害了!这种情况下也可以游刃有余!】
炭治郎紧张地看向荒川肆,他感觉珠世小姐的话非常诚恳。
“第三,”
荒川肆的视线重新落回珠世脸上,这个问题更显尖锐
“关于祢豆子。你说能让她变回人类,依据是什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过程是否有风险?以及——你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是利用她达成你的研究,还是真正想帮助她?”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触及了炭治郎最关心的事。他屏住了呼吸。
珠世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她看向安静依偎在荒川肆身边的祢豆子,眼神复杂,既有科学家的探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依据……在于祢豆子小姐自身的特殊性。她以强大的自我意志抵抗了食人冲动,这在鬼中是前所未有的。她的血液蕴含着某种‘稳定’和‘抵抗’的因子,是我研究‘复原药剂’的关键样本。
至于成功率……我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科学研究从未有过绝对。但这是数百年来,我看到的最大的希望。”
她坦承道
“过程必然有风险,任何药物和转化过程都伴随着不确定性。但比起让她永远作为鬼,承受阳光的诅咒和猎鬼人的追杀,这条路值得一试。”
“而我的目的……”
珠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沉的执念与恨意
“是复仇,也是救赎。向无惨复仇,拯救所有被他拖入地狱的灵魂。祢豆子小姐,既是我的希望,也是我想要拯救的对象。帮助她,证明我的理论可行,才能最终制造出彻底消灭无惨、让鬼变回人类的药物。我承认这其中有利用的成分,但我的‘利用’,建立在不伤害她、并最终给予她自由的基础上。”
和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珠世的回答坦诚得近乎残酷,将目的、风险、私心与理想混杂在一起,摊开在众人面前。
荒川肆久久没有言语,他的目光低垂,看着弥豆子靠在自己手臂上,似乎因为疲倦而有些昏昏欲睡的小脸。
炭治郎则握紧了拳头,眼神在挣扎与希望之间摇摆。
最终,荒川肆抬起头,晨曦的微光恰好透过纸窗的缝隙,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得那双冰蓝的眼眸仿佛融化的寒冰。
“我会将你的话如实报告给主公大人,不过 ,在主公大人表态之前,我愿意以个人的名义暂且与你进行合作,不过,让我发现你居心叵测,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听到这番话,愈史郎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的踏步上前,挡在珠世身前,脸上满是怒意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狂妄的人类!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愈史郎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他翠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荒川肆
“珠世大人愿意与你们交谈、提供帮助,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你竟敢——”
“愈史郎。”
珠世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瞬间截断了愈史郎的话头。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愈史郎退后。
愈史郎如同被掐住喉咙般哽住,脸上闪过不甘、委屈,但在珠世平静却坚决的姿态下,他最终只能咬牙,恨恨地瞪了荒川肆一眼,不情不愿地退回珠世身后半步,但眼神依旧如刀子般锋利。
珠世的目光重新落回荒川肆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反而多了一丝了然与……某种复杂的欣赏?
“很合理的立场,荒川先生。”
她微微颔首
“以个人名义的合作,并保留最终裁决的权力。这比我预想的‘立刻信任’要现实得多。我接受你的条件。”
她顿了顿,继续道
“事实上,这正是我寻求的——一个基于共同目标、却又彼此保持警惕与监督的‘同盟’关系。完全的信任在如今的局势下是奢侈品,而明确的底线和威慑,反而能让合作走得更稳。”
荒川肆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这位活了数百年的女鬼,其智慧与冷静远超外表所见。
“那么,合作的第一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有关鬼舞辻无惨、十二鬼月、以及……黑死牟的消息,作为交换,你需要我做些什吗。”
荒川肆不再纠缠于表态,直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