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储藏室的黑暗里，柏羽靠在纸箱上打盹，手肘的钝痛像根针，每隔片刻就刺醒他一次。
打火机的火苗早已熄灭，只有赤雾透过通风口渗进一丝橘红微光，勉强勾勒出念安蜷缩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纸箱的霉味和女孩身上淡淡的汗味，他刚要闭眼，突然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剧烈发抖，不是冷的那种轻颤，而是像筛糠般停不下来。
“安安？” 柏羽伸手探向女孩的额头，指尖瞬间被滚烫的温度烫得一缩，那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念安眉头拧成一团，小脸憋得通红发紫，嘴里发出细碎的呓语，时而喊 “妈妈”，时而哼唧 “疼”。
她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小的颤音，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搅动。
柏羽的心猛地沉到谷底，立刻激活【生命共鸣】。
无形的感知丝线如细密的蛛网钻进女孩体内，眼前瞬间浮现出清晰的能量图景。
肺部区域萦绕着一团浓郁的灰黑色瘴气，像附骨之疽般吸附在肺叶上，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脑部蔓延，所过之处，原本微弱的生命能量被瞬间吞噬，女孩体内那簇代表生机的火苗，已经微弱到只剩一点火星，随时会被黑暗扑灭。
是急性感染，比他身上的严重数倍。
大概率是昨夜躲雨时，女孩被丧尸溅到的黑血接触到了脸上的干裂伤口。
柏羽咬着牙调动异能，一股温热的能量从掌心涌出，凝聚成细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缠绕向那团灰黑色瘴气。
但女孩体内的毒素异常顽固，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治愈能量刚触碰到瘴气，就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化作一缕缕白烟消散。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视线开始模糊，精神力被飞速消耗，耳边甚至响起了轻微的嗡鸣。
【007：检测到目标感染指数 68%，宿主精神力剩余 23%，强行压制可能导致异能反噬，引发颅内出血。】
“闭嘴。” 柏羽在心里低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能让念安有事，这是他的使命，更是他此刻作为 “父亲” 的底线。
这条偏航的世界线，绝不能从他手里彻底崩塌。
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硬是将仅剩的精神力催至极限，治愈能量化作更细密的网，避开瘴气的腐蚀锋芒，从血管缝隙钻进去，一点点将蔓延的毒素往肺部逼退。
念安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体温却依旧滚烫，柏羽能清晰 “看见”，那团瘴气只是暂时蛰伏，只要他的精神力一松，就会立刻卷土重来。
柏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手肘的旧伤重新裂开，黑红色的血渗过布条，滴落在地上。
背包里的抗生素早就吃完了，之前搜刮的药店也已被洗劫一空，唯一的希望只剩下……
他看向通风口外的赤雾，原主记忆里，东北方向两公里处有座市立医院，那里或许会有强效抗生素和退烧药物。
“爸爸……” 念安突然睁开眼，眼神涣散，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别去…… 有怪物…… 会吃掉爸爸的……”
柏羽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精神力透支的较量。
他将最后半瓶水放在她手边，又拆开一包饼干掰成细小的碎块，摆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安乖，睡一会儿，爸爸去给你找药，很快就回来。”
他把外套裹得更紧，用纸箱挡住通风口，又找来一根断裂的钢筋抵住房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等爸爸回来。”
念安迷迷糊糊地点头，小脑袋靠在布娃娃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很快又睡了过去。
柏羽握紧消防斧，转身走进储藏室外的黑暗里。
赤雾比夜里更浓，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感，远处传来轮椅滚动的咯吱声，夹杂着女人诡异的哼唱，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靡靡之音。
正是医院方向。
柏羽顺着断墙的阴影前行，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
二十分钟后，一座破败的白色建筑出现在视野里，像一头蛰伏在赤雾中的巨兽。
医院招牌的 “市立” 二字只剩一半，另一半斜斜地挂在楼顶，随时可能坠落。
玻璃幕墙碎得只剩框架，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门口散落着生锈的病床、扭曲的输液架，还有几具早已腐烂的尸体，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丧尸的腐臭、血液的腥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他激活【生命共鸣】，感知范围刻意扩大到十米，清晰 “看见” 一楼大厅里游荡着五只丧尸。
三只穿着病号服，步履蹒跚，其中一只的腹部裂开一个大洞，内脏拖在地上，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两只戴着护士帽，其中一只的手臂扭曲成诡异的九十度，手里还攥着半截针头，另一只的喉咙被撕开，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丧尸的能量波动比之前遇到的更活跃，显然更具攻击性。
他贴着墙根绕到侧门，这里的玻璃门早已碎裂，碎片散落一地，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刚迈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拖拽声。
一只坐在轮椅上的丧尸正缓缓转过拐角，它的双腿已经腐烂殆尽，只剩下空荡荡的裤管，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柏羽屏住呼吸，迅速缩在分诊台后，感受着轮椅碾过碎玻璃的咯吱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声音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敢缓缓松了口气。
凭借【生命共鸣】的精准指引，他沿着安全通道往二楼爬。
楼梯间里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械，输液瓶、针管、绷带散落一地，墙壁上布满了抓挠的血痕，像是有人曾在这里绝望地挣扎。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避免碰到杂物发出声响。
快到二楼时，感知突然捕捉到密集的能量波动。
走廊里有八只丧尸正围在护士站啃食什么，它们的能量波动异常狂暴，显然处于进食状态，警惕性也更高。
柏羽立刻停下脚步，生命共鸣仔细感知着每一只丧尸的状态，发现其中一只护士丧尸的听觉异常灵敏，能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他屏住呼吸，从旁边的窗口翻进一间诊室，这里的病床上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被子下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臂，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他贴着墙壁挪动，透过门缝观察走廊，丧尸们背对着他，正疯狂地撕扯着什么，黑红色的血液溅得满地都是。
就在他准备趁机冲过去时，那只听觉灵敏的护士丧尸突然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诊室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柏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缩回身体，同时关闭了部分【生命共鸣】的外放。
他发现，异能的能量波动也可能被丧尸感知到。
等丧尸重新转过头，他猛地推开门，将旁边的病床往走廊一推。
病床 “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丧尸立刻被吸引，纷纷围过去撕扯床单，有的甚至开始啃咬病床的金属框架。
趁它们注意力分散的间隙，柏羽激活【生命共鸣】，预判着每一只丧尸的移动轨迹，脚下像抹了油似的，飞快冲过走廊。
途中，一只丧尸突然转身，他早有预判，侧身滑过，消防斧擦着丧尸的胳膊劈过，带起一片腐肉，毫发无损地闪身进了药房。
药房里一片狼藉，药柜倒塌了大半，药品散落满地，很多药瓶已经碎裂，药液流淌出来，在地上汇成一滩滩五颜六色的水渍。
柏羽蹲在地上翻找，指尖划过一个个空药盒，心脏越沉越低。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生命共鸣】突然捕捉到一丝微弱却稳定的能量。
柜台下的冷藏柜还锁着，里面的药品应该还保持着活性。
他用消防斧狠狠劈向柜门的锁扣，“哐当” 一声，锁扣断裂，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摆着几盒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胶囊和两瓶布洛芬混悬液，正是他需要的强效抗生素和退烧药。
“找到了！” 柏羽狂喜，刚要伸手去拿，脚下突然传来密集的悉悉索索声，像是有无数东西在黑暗中爬行。
他猛地后退一步，只见地面的裂缝里、药柜的缝隙中，密密麻麻地钻出十几只黑鼠。
这些老鼠比普通老鼠大了一倍多，浑身覆盖着油亮的黑毛，背部甚至长出了尖锐的骨刺，锋利的牙齿上挂着黄绿色的涎水，两只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看起来异常狰狞。
【007：变异毒鼠，携带强效病原体，咬合力可达 80 公斤，群体攻击时危险性极高。】
柏羽挥起消防斧，劈向最前面的一只毒鼠。
毒鼠却异常灵活，猛地侧身躲开，同时纵身跃起，扑向他的脚踝。
他早用生命共鸣感知到它的攻击轨迹，提前抬脚避开，斧头劈在地板上，溅起一片碎屑。
更多的毒鼠蜂拥而上，有的扑向他的腿，有的顺着药柜爬上，从上方俯冲下来，还有的咬住他的裤腿，试图将他拖拽倒地。
一只毒鼠趁机咬住他的小腿，尖锐的牙齿瞬间撕裂布料，刺入皮肤，柏羽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股麻痒感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开来。
他强忍疼痛，用斧背狠狠砸下去，毒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被砸得变形，绿色的血液溅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地板瞬间被蚀出一个个小洞。
其他毒鼠被激怒了，攻击得更加疯狂，一只体型最大的毒鼠猛地扑向他的脸，锋利的爪子几乎要碰到他的眼睛。
柏羽瞳孔骤缩，立刻调动仅剩的精神力，激活【生命共鸣】的特殊用法——干扰。
无形的能量丝线精准地钻进那只大毒鼠的大脑，干扰它的神经感知。
大毒鼠瞬间变得混乱，在空中胡乱扑腾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他抓住这个间隙，瞥见旁边的金属药架，突然发力将药架推倒。
药瓶散落满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里面的药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流淌出来，毒鼠们被声响和腐蚀性的药液吸引，暂时停下攻击，纷纷扑向满地的药瓶。
柏羽知道不能久战，小腿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让他头晕目眩，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抓起冷藏柜里的药品塞进怀里，转身冲向窗口。
就在这时，那只被干扰的大毒鼠恢复了神智，猛地扑上来，死死咬住他的背包带。
背包带瞬间被扯得紧绷，柏羽被拽得一个趔趄，他猛地发力，将背包带生生扯断，顺势纵身跃出窗口，重重摔在楼下的草坪上。
草坪上的草早已枯萎发黑，地面坚硬，他摔得胸口一阵剧痛，差点咳出一口血。
毒鼠们在窗口嘶吼着，却不敢跳下来。
它们似乎畏惧外面的赤雾。
柏羽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往储藏室跑。
小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毒素顺着血液蔓延，让他浑身发麻，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咬着牙激活生命共鸣，一边感知前方的路况，避开可能的危险，一边分出一丝微弱的治愈力，暂时压制住体内的毒素蔓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念安还在等他，他不能倒下。
当他跌跌撞撞冲进储藏室时，念安正坐在地上哭，小脸哭得通红，看到他回来，立刻扑过来，小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爸爸！你流血了！好多血！”
柏羽蹲下身，身体因为毒素和疲惫已经开始发抖。
他颤抖着拆开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胶囊，倒出两粒药粉，又拧开布洛芬混悬液，小心翼翼地喂给念安。
女孩的喉咙干涩，吞咽有些困难，他又喂了她两口温水，直到看着她把药咽下去，才松了口气，靠在纸箱上再也支撑不住。
他再次激活【生命共鸣】，清晰 “看见” 念安体内的灰黑色瘴气正在抗生素的作用下慢慢消散，生命火苗渐渐恢复了微弱的光亮。
而他自己的感染指数已经飙升到 62%，小腿的毒素还在蔓延，视线渐渐模糊。
“爸爸，你别睡……” 念安用小手拍着他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他的伤口上，“不要像妈妈那样，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爸爸醒醒……”
柏羽虚弱地笑了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她的手：“没事，爸爸只是…… 有点累，眯一会儿就好。”
他看着怀里的药品，又看向女孩逐渐恢复血色的小脸，心里明白。
这场求生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那座藏着药品与致命危险的医院，或许只是他们末世求生路上的一个缩影，未来还有更多未知的恐惧在等待着他们。
但只要念安能平安，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