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储藏室的空气里,弥漫着药品的苦涩味与淡淡的霉味,混合着酸雨前兆的潮湿气息。
柏羽靠在纸箱上昏沉了大半日,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小腿传来的麻木刺痛。
变异毒鼠的毒素还未完全消退,【生命共鸣】精准捕捉到体内的感染指数停留在 58%,那团灰黑色的瘴气像附骨之疽般黏在血管壁上,与李乔笔记里描述的暗能量波动隐隐呼应。
他转动脖颈,视线立刻落在身旁的小身影上。
念安正蜷缩在他的外套里,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膝盖上,呼吸均匀而平稳,小脸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潮红,恢复了些许苍白的血色,只是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柏羽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取代了之前的滚烫,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爸爸?” 念安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看到柏羽醒着,立刻露出一丝软软的笑容,小手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胳膊,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衣袖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你醒啦?安安刚才摸你,你都没动,我好担心你会像妈妈那样……”
“对不起,让安安害怕了。” 柏羽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指尖划过她柔软的发顶,动作温柔而熟练,“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念安摇摇头,小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不晕了,就是肚子咕咕叫。”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旁边散落的饼干碎块,却没有伸手去拿,反而抬起小手,轻轻抚摸着柏羽小腿包扎的布条,指尖动作轻得像羽毛。
“爸爸,你腿上又受伤了是嘛?之前那些怪物太讨厌了。爸爸现在还疼嘛?”
柏羽心中一暖,喉结微微滚动。
经历了高烧与恐惧,这孩子不仅没有变得怯懦,反而更懂得将脆弱藏在心底,把关心留给身边人。
他用没受伤的手握住她的小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还能感受到她掌心细微的薄茧。
那是末世降临后这短短时间内跟着原主奔波留下的痕迹。
“不疼了,只是些老鼠咬的,爸爸是大人,很厉害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安安乖乖吃东西,爸爸的伤很快就会好。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也总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困难’,对不对?”
“对!” 念安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小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妈妈还会帮爸爸处理伤口,用棉签蘸着药水擦,还会吹一吹,说这样就不疼了。”
她说着,松开柏羽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小腿边,对着包扎的布条轻轻吹了口气,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爸爸,我也帮你吹吹,这样伤口就好得更快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透过布条传来细微的暖意。
柏羽看着女孩认真的小脸,喉咙有些发紧。
他张嘴咬住她递过来的饼干碎块,慢慢咀嚼着,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丧妻之痛沉浸在绝望中,忽略了身边的女儿。
而他这个来自万界秩序司的 “过客”,却在短短几天里,与这个孩子建立起如此深厚的羁绊。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世界线修正,从来不是冰冷的任务指标和稳定度数值,而是守护这份沉甸甸的依赖与信任,是让这颗在黑暗中摇摇欲坠的小树苗,能迎着风雨扎根生长。
吃完东西,念安就黏在柏羽身边不肯离开,一会儿帮他整理凌乱的衣角,一会儿用小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爸爸,以后我们能不能找一个没有老鼠、没有怪物的地方?就像妈妈画的那样,有小房子,有花园。”
“爸爸,安安以后会自己走路,不让你抱,这样你就不会太累了。”
“爸爸,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安安会很乖很乖,会帮你找食物、找水,还会帮你看着有没有危险。”
每一句稚嫩的话语,都像小锤子般轻轻敲在柏羽的心上。
他一一应着,将女孩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听着自己沉稳的心跳声:“爸爸不会离开安安,永远都不会。爸爸见过很多危险的世界,也处理过很多破碎的秩序,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有了必须守护的东西。”
趁着念安依偎在怀里、玩着他手指的间隙,柏羽想起原主一直贴身带着的背包。
那里面装着他和妻子李乔的遗物。
之前一直忙于求生,无暇整理,现在稍微安定下来,他想看看里面是否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尤其是与李乔科研相关的线索。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念安,拿起放在旁边的旧背包。
背包的布料已经磨损得露出棉线,拉链也有些生锈,拉开时发出 “吱呀 ——” 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储藏室里格外清晰。
里面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一张边缘卷起的一家三口合影(照片上李乔笑得温柔,原主抱着襁褓中的念安,眼神满是温柔),还有一个用双层防水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袋口用细麻绳紧紧系着,显然是原主极为珍视的东西。
柏羽心中一动,指尖解开麻绳,拆开防水袋,露出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
封面上用钢笔写着 “李乔” 两个字,字迹清秀,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小小的星星图案。
这是李乔的科研笔记?
原主的记忆里,李乔是市立大学生物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末世爆发前半年,就开始专注于陨石群研究,当时还笑着说 “这可能是改变世界的发现”。
他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数据和实验记录,还有一些手绘的能量图谱,笔尖的力度透过纸背,能看出主人的严谨与专注。
前面的内容大多是关于普通陨石的成分分析,但从第 37 页开始,字迹变得潦草而急促,墨水晕染的痕迹说明书写时可能手在颤抖,内容也变得惊心动魄:
“2073 年 10 月 17 日,赤雾降临前一周,观测到编号‘星尘 - 7’的陨石群坠落于城郊陨石坑,碎片样本成分异常 —— 含有未知暗能量粒子,呈螺旋状结构,命名为‘幽核’。接触该粒子的实验鼠在 24 小时内出现基因变异,肌肉密度提升 300%,攻击性增强,但脑组织快速坏死,仅保留本能。”
“10 月 20 日,暗能量‘幽核’具有强传染性,可通过空气、血液、体液传播,传播距离可达 50 米。实验鼠感染后,体内细胞线粒体被劫持,成为‘幽核’的能量载体,最终会突破细胞限制,导致躯体膨胀腐烂。尝试用紫外线、高温灭活,均无效。”
“10 月 23 日,赤雾扩散!城市出现首例感染病例,症状与实验鼠一致——高热、狂躁、皮肤溃烂,2 小时内完成变异。暗能量正在改写生物基因,所有恒温动物均易感!必须找到中和方法!关键在于‘共振’!‘幽核’的核心波长为 7.39 微米,与人体生命能量波长接近,或许可通过同源共振实现中和。”
“10 月 24 日,尝试用云母石粉末吸附‘幽核’,效果微弱,但发现云母石与‘幽核’接触时,会发出 7.39 微米的共振波,可短暂抑制其活性。若能找到放大该波长的载体,或许能制造出中和装置。”
“10 月 26 日,意外发现:安安的指尖血样与‘幽核’样本接触时,血红细胞未发生变异,反而产生微量中和因子——代号‘晴空’。该因子可与‘幽核’结合,使其失去传染性!但样本量太少,无法批量提取。推测与安安的基因有关,需进一步研究。”
“10 月 27 日,最后记录:陨石碎片主样本存放于研究所地下实验室,编号 A-17,需低温密封保存。中和装置草图已绘制,核心需嵌入‘晴空’因子载体,辅以云母石共振模块……”
笔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草图上,中和装置的核心部位被暗红色的血迹浸染,模糊了部分细节,旁边还有一行歪斜的小字:“保护安安,她是希望。”
柏羽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指尖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李乔不仅在末世爆发初期就破解了暗能量的本质,还找到了中和的关键。
女儿念安体内的 “晴空” 因子!
笔记里提到的云母石、研究所地下实验室的主样本,都是未来研发治愈血清的重要线索。
而 “安安对暗能量有微弱感应” 的描述,正好印证了原世界线里念安能破解陨石辐射的天赋。
她的科研天赋不仅来自母亲的遗传,更源于这份先天的基因优势。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念安,女孩正好奇地指着笔记本上的能量图谱,小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像是在感受什么:“爸爸,这个弯弯的线,好像妈妈以前教我唱的歌谱,你听 ——” 她哼起一段简单的旋律,节奏竟然与图谱的波峰波谷隐隐契合,“妈妈说,星星也会唱歌,这个就是星星的歌呀。”
“是啊,妈妈以前是研究星星的科学家,她发现了星星的秘密,也留下了保护世界的方法。” 柏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握紧笔记本,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方向。
保护念安活下去只是第一步,他还要找到研究所的陨石样本,守护念安的基因天赋,引导她走上科研之路,完成母亲未竟的研究。
这才是修正世界线的核心,是终结末世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