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制好的酸咸菜,被均匀地分装到了顾安在商场买的加厚保鲜袋中,放在冰箱保鲜格中。
这几天,顾安家宅基地里边种着的几棵妃子笑荔枝树已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节。
清早,顾安打电话叫了毛小易过来:“喂!小易,我家妃子笑荔枝可以收成了,快过来尝尝鲜。”“好嘞!”毛小易兴奋地应道。跟老妈陈沐娴说完去处就跨上了自行车,准备往顾安家骑。
顾安两兄弟此刻已经到了自己的宅基地里边,几棵妃子笑荔枝正错落地生长在宅基地四周。没一会儿,毛小易就到了他们这边。
几个人站在树下仰望,妃子笑荔枝的累累硕果,绝非零落的孤星,而是缀满枝头的、流动的生命华章。
每一串沉甸甸的果实,都堪称一件精雕细琢的天然艺术品。它们紧紧簇拥在主梗周围,仿佛被无形的引力凝聚。壮硕的主梗,那深褐色的生命输送管道,坚韧地承托着这份甜蜜的重量,从它身上分生出的、细如嫩枝的果柄,则巧妙地弯曲着,各自优雅地提溜着一颗饱满的荔枝,如同无数只殷勤的手,捧献着珍宝。
此刻顾峰和毛小易早已被这份夏日的馈赠迷晕了眼,顾峰眼睛瞄准了落单的荔枝,“哈哈,你逃不掉了!”他手腕和手指配合,不是生拉硬拽,而是利用指关节微微弯曲的力道,配合一个极小幅度、向侧下方“拧转”的手势——“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那颗饱满的红宝石便在脱离枝条的瞬间,稳稳落入他承托的手掌中,当指尖捏住那颗饱满微糙的红壳荔枝,轻轻一捏,“啵”的一声脆响,薄脆的外壳应声绽裂,空气中瞬间弥散开一缕清冷甜香,仿佛晨露裹挟着初开的花蕊气息,直钻鼻腔,嗅觉已率先预告了盛宴的开始。
检查了一下,没有虫子,缓缓送入口中,细细用舌尖初探这份清甜,细腻光滑的表面不带一丝纤维感,如同含住了一块即将融化的羊脂白玉。 门齿试探性地轻轻咬下,几乎没有感觉到阻力,妃子笑的果肉并非坚硬,却拥有一种独特的柔韧的弹性,如同最上乘的布丁。齿尖穿透表层的瞬间,一种极其轻微的“噗嗤”声在耳膜内轻轻震动,那是齿间的破防。
果核顺着破开的果肉像抛壳的子弹一样,掉落下来。光滑外壳下包裹着繁衍的密码,一枚被吐弃的核,或许会在泥土中裂开新的轮回。
随着臼齿开始真正咀嚼,果肉的纤维质感才清晰地浮现。它非常细嫩、柔软,却非软烂无骨。舌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极细微、柔韧的纤维束在齿列间被温柔地碾磨、切断,如同咀嚼着最细嫩的花瓣或凝脂,带来一种奇妙的、几乎无声的绵密感与轻微的阻力感。每一次咀嚼,都像在挤压一块吸饱了琼浆的海绵,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更多甘甜的汁水。
这份甘甜,就是夏日的味道……
果实本身的排列充满韵律感。它们并非规矩的几何图形,而是错落有致地依偎着。一些硕大圆润的占据外侧,在阳光下尽情展露丰姿;稍小的则羞涩地藏在同伴身后或缝隙间,形成高低起伏、疏密相生的构图。整串看去,丰满得如同缀满珍珠的璎珞,又似被饱满汁液撑得鼓胀欲裂的锦囊。
顾安在商场里面买的修枝剪派上了大用处。用修枝剪,平整地把成串的荔枝剪下来,而不是简单粗暴地撕扯,那样会让荔枝树留下伤口,感染上病菌,影响生长。
看着手里成串的荔枝,最摄人心魄的,是那渐变流转的色彩魔法。妃子笑荔枝成熟时,绝非单一的红。在同一串果实上,甚至在同一颗荔枝的表面,都能捕捉到色彩的奇妙变奏:基调是浓郁的、带着生命张力的鲜绿,那是叶绿素尚未完全退场的底色,深沉而稳重。而在这层绿之上,是泼洒开的、不受拘束的红晕。这红绝非油漆般的均匀涂抹,而是像最写意的水墨。有的从果蒂处晕染开,如美人颊上初生的胭脂;有的在向阳面汇聚成片,红得发紫,几近醇厚的紫檀色,闪耀着丝绒般的光泽;有的则在背阴处形成羞涩的斑点,如同雪地上的点点红梅。
阳光穿透薄壳照射时,果壳上细密、尖锐的龟裂片凸起,如同无数微小的棱镜,将光线折射、散射,使得红绿交织的表面流动着微妙的珠光和蜡质辉芒,仿佛覆盖着一层薄霜或露水,触手却是干燥微糙的奇妙质感。
几个人都学着顾安的样子,用修枝剪,按照顾安的方法,爬上了从村里借来的伸缩梯,一人在梯子上边,一人在底下扶着梯子,两人交替着,仔细地采摘荔枝。过了一个小时,向阳面的荔枝被采摘得七七八八,背阴处的果实则留着继续生长。
顾安拿了两个大红塑料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外面又套了一层,递给毛小易,道:“拿着,这是你今天的劳动成果!”“顾安,我怎么好意思要呢?今天又没有帮什么忙。”毛小易忙用双手推开拒绝,手里却没有使力。
顾峰道: “易哥,妃子笑放不过两天的,我们家冰箱都塞爆了!你看这么多都是你的劳动才有的,再不吃明天甜度就掉啦!”
顾安略微思索,道:根据《荔枝交接条例》第3章第8条:共同采摘者拒收战利品,需支付以下费用——
今日晒黑损耗费38.5元;
被您踩断的树枝精神损失费0元;
本人此刻尴尬值赔偿费:收下这筐荔枝。”
顾安还搬出条例来了,逗得顾峰和毛小易哈哈大笑,两人都感叹还是顾安有办法。毛小易道:“行,那我收下了,改天你们兄弟两要过来我家玩哈,我家最近养了几条金鱼,那颜色可漂亮了!”
在顾安家喝了一泡功夫茶后,毛小易告别了两兄弟,骑着车,哼着轻快的小曲,朝着自家出发。
当年贵妃品尝到这一口清甜时,可曾想:
长安殿上金盘艳色
原是马蹄踏碎的流年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