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
京城,皇商客栈
天色蒙蒙,阳间仅过去了一夜。
锦辰四人同时从昏睡中惊醒。
阳光洒落窗棂处处透着暖意,不似鬼城的阴冷,提醒着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阴冷诡谲的鬼城。
“总算出来了!”楚久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搓了搓脸,仿佛要将沾染了一身的鬼气搓掉,脸上恢复几分血色,“还是阳间好啊!那鬼地方,再多待几天我非得疯了不可。”
葬槐安第一时间环顾同伴,确认大家都安然无恙,随即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一事看向锦辰,沉声问道:“锦兄,那刘周……他可曾一同出来了?”
锦辰:“没有,阳魂受召离去时,他的魂魄并无反应,依旧滞留在鬼城之中。”
葬槐安性情沉稳仁厚,闻言眉头紧锁,不由揪心。
“但愿他吉人天相……还好我们事先为他寻了那处相对安全的角落藏身,只是鬼城凶险,怕是也藏不住多久。”
厢房外阵法撤去,门外传来国师弟子的声音,“四位,国师大人前来问话。”
房门打开,身着素白长袍的国师缓步走入。
她目光扫过四人,声音清冷,“昨夜入梦可还顺利,鬼城之内,究竟是何光景,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存在于京城之下?”
楚久山三人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鬼城十日的经历光怪陆离,凶险万分,此刻重回阳间还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反倒是锦辰似是全然不受影响,揉了揉眉心,径直对国师道:“先上热茶。”
国师:“……”
她身后侍立的弟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陛下对她师尊都要毕恭毕敬呢!
国师沉默一瞬,摆了摆手,示意弟子去备茶。
热腾腾的香茗端上,四人捧在手中,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才真正有了活着的实感。
楚久山咕咚咕咚连饮数杯,才长长哈出一口热气。
弟子看着他们这副近乎虚脱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鬼城当真如此凶险吗?不过一夜光景,几位怎会憔悴至此?”
在他想来,即便鬼城恐怖,但仅仅一夜,对于修行之人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影响。
柳朔月放下茶杯,脸上露出复杂,纠正道:“并非一夜,我们在鬼城之中,度过了整整十日。”
“十日?!”
房间内,包括国师在内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国师波澜不惊的容颜也出现明显的讶异,她掐指细算,眸光闪动,“阳间半个时辰,鬼城竟是一日。”
楚久山用力点头,心有余悸,“是,我们在里面熬了十天!度日如年啊!”
很快,药宗长老也被请来为四人检查身体。
长老逐一搭脉,面色凝重,“阴气侵体,虽未伤及根本,但需好生静养调理,驱散阴寒,否则恐留隐患。”
轮到锦辰时,长老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却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反复探查,最终讶然抬头。
“这位少侠……你……”
锦辰挑眉,“怎么?”
别给诊出大病来了!
药宗长老捻着胡须,啧啧称奇,“奇哉怪哉!少侠竟丝毫不受鬼城阴气影响,反而……内力似乎更为凝练了些,当真是修为深不可测,老朽佩服!”
国师闻言,看向锦辰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她沉吟片刻,又问起细节,“鬼粉仅能支撑一夜,你们在鬼城滞留十日,后续是如何掩盖生人气息,避开万鬼窥伺的。”
“莫非是与厉鬼发生了激烈厮杀。”
锦辰端起新斟的热茶,吹了吹浮沫,“我有宗门传承,自有秘法护身,不至于连点遮掩气息的家当都没有。”
国师:“……”
她实在隐隐觉得这锦辰着实心高气傲。
但观其气度修为,又确是同辈中当之无愧的翘楚,眼下还需倚仗他们带回的情报,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按下心头些许不快。
四人休息了半日,略作调息,便将鬼城十日内的所见所闻,拣重要的告知了国师。
当然,事关锦辰和城主的纠缠,楚久山三人是只字未提。
——
午后,锦辰四人便辞别国师,直奔京城之外。
按照刘周之前所说,他们很快找到了位于护城河不远处的刘姓人家。
然而还未走近,便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阵阵悲戚的哭声,门口悬挂着白幡,竟是在办丧事。
向邻里一打听,死者正是今早才从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刘周的同伴老李头。
据官差说,老李头的尸体被发现时,脖颈处齐根断裂,头颅不知所踪,死状极其凄惨,恰似刘周在鬼城中描述的,被老丈一口咬掉了脑袋。
阳间身死,竟与鬼城中的遭遇完全对应。
而刘周的家人,此刻正哭天抢地,因为刘周的尸体至今还未打捞上来,护城河水流湍急,深处暗流漩涡众多,官差们尝试了几次便放弃了,认为生存希望渺茫,不愿再冒险。
刘周的母亲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见到锦辰四人气度不凡,像是修行之人,竟直接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地哀求。
“几位仙长,求求你们帮帮忙吧官差们说河里有古怪,不肯再下水了……我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不能让他连个下葬的机会都没有啊……”
柳朔月连忙将老人扶起,温言安抚,葬槐安心中不忍,沉声应下,“老人家放心,我们定会尽力。”
四人再次来到护城河边。
此刻阳光正好,水面波光粼粼,但站在岸边,却能感受到与明媚春光格格不入的阴湿之气。
柳朔月天生灵觉敏锐,蹙眉感知片刻,低声道:“此地好生奇怪,阴气与阳气相互纠缠抗衡,国师与京城诸位大能,道法高深,不可能感知不到此地的异常,为何从未派人严加把守探查?”
葬槐安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罗盘法器,上面刻满符文,是葬家世代相传的寻踪秘宝。
他以朱砂写下刘周的生辰八字,焚符引灵,将符灰撒于罗盘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罗盘指针颤动,颤巍巍地指向河面某处,定住不动。
“在那!”葬槐安双指合并,指向河水下游一处看似平静的深潭。
“我水性好,我去捞!”
楚久山自告奋勇,脱去外袍,一个猛子便扎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湍急冰冷,水下能见度极低,暗流涌动,楚久山凭借高超的水性,艰难地潜到葬槐安所指的位置,摸索片刻,果然触到一具被水草缠绕的躯体!
他奋力将尸体拖出水面,锦辰在岸上伸手,一把将湿漉漉的楚久山连同那具尸体扯上岸边。
正是刘周,只是肉身已被河水泡得发白,面色青灰,魂魄果然还被困在鬼城。
“先带回去。”锦辰说。
“我在城外有处僻静的宅院,鲜有人知,先去那里。”柳朔月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