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郎骏显然也没了头绪。
魏清颂轻声提醒:“问他,黄颖雯在班上和谁走得比较近?有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
朗骏立刻复述了一遍。
田梓轩想了想,答道:“她平时挺安静的,也没见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非要算的话,就是她前后桌和同桌吧,平时也就跟他们偶尔说几句话。”
“那你把张子涵叫过来。”
朗骏按照耳麦传递的指示,问了些常规问题,比如黄颖雯最近的异常行为等,同桌的回答,都和之前派出所了解到的差不多。
提到田梓轩口中的外班学生,子涵终于给出了关键信息。
“我知道,是十一班的体育生杭向晨。”
“他和雯雯经常在大课间一起去操场跑步,有时候还一起去食堂吃饭。”
“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有次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在和杭向晨早恋,她还跟我生气来着,让我不要瞎说。”
“她说……”女生仔细回想了一下,“哦!她说,杭向晨是她最好的朋友喜欢的人,她是不会背叛朋友的。”
“至于她说的那个好朋友是谁,我就不清楚了,平时也没见她和杭向晨以外的人走得近,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和杭向晨一样,是她小学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吧。”
除此之外,子涵还提供了另一个关键信息。
日记本缺失的部分内容,很可能是黄颖雯自己抹除的。
她亲眼看到过,黄颖雯写完日记后,马上就把那一页取下来了。
她当时还好奇地问为什么。
黄颖雯回答说:“记录只是释放情绪的方式,但我不想让我的坏情绪影响到别人。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我的日记、浏览器记录、聊天内容,可能都不再是隐私了吧,要让很多无关的人围观我的痛苦,想想还真有些难受。”
魏清颂眸色沉了沉,脑海中对黄颖雯的侧写越发清晰。
这是个心思极度细腻,习惯把旁人放在首位的孩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高宇琴真不愧是母女。
过度共情、高敏感、强责任感,这种利他型人格,很容易将旁人的痛苦转化为自己的枷锁,却又在自我压抑时不愿给旁人带去麻烦。
双重叠加的负面情绪,久而久之,形成病灶。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之前推测的校园霸凌、恋爱纠葛、家庭压力等所有外在因素,方向全都错了。
她的抑郁,并非是为自己痛苦,而是为别人而痛苦。
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似乎已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可就在这时,郎骏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刚才问了十一班的班主任,自从黄颖雯出事后,杭向晨就请假了,到现在还没返校。”
线索暂时中断,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魏清颂和陆景明找到了十一班班主任,说明情况后,顺利拿到了杭向晨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李锐和同行的警员也补充询问了一些细节,将此行的工作做完。
确认没有遗漏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刚走出教学楼,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朗骏气喘吁吁地喊:“等、等一下!”
魏清颂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什么事?”
郎骏快步跑过来,面色有些涨红:“那个……我以前的事情,能不能别透露给别人?我明年马上要评职称了,这次机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真的知道错了,也真的道过歉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朱此玉。”
“朱此玉?”魏清颂微微一愣。
朗骏补充道:“就是当年那个女同学。”
但魏清颂怔住,是因为这个名字,她不久之前刚见到过。
她语气带上几分急切:“你还能联系到她吗?”
朗骏也愣在原地,显然是想歪了,以为魏清颂真的闲到如此地步,要去向老同学求证呢。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拿出手机翻通讯录。
陆景明却忽然开口,念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魏清颂略带诧异,转头看他,随即反应过来,陆景明也看过慕安心理机构的咨询者名单,朱此玉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在上面,以他过目不忘的能力,记住这串号码并不奇怪。
“之前没想起是谁,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察觉到她的疑惑,陆景明轻声解释。
魏清颂了然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朗骏身上,漠然瞥了他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极轻地冷哼一声,便拉着陆景明转身离开。
……
另一边,城郊的人工湖新开了个垂钓项目。
秋光正好,不燥不凉,正是钓鱼的好时节。
王绍光兴致勃勃地将陆长柏约了出来。
两人是多年好友,曾经也并肩作战过,可惜陆长柏因伤病早早退休,关上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而他也身居要位,平日里各自忙碌,难能相聚。
如今他也退下来,当然要和老朋友好好叙旧。
王绍光稳稳坐在小马扎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眼皮半阖着,老神在在,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倒是陆长柏,屁股跟生疮似的总也坐不住,隔个三五分钟就站起来走动,时不时就伸手去扯鱼竿,可每次拉起鱼钩,都是空空如也。
他眉头拧得紧紧的:“这人工湖的鱼,怕是都被养刁了,都不上钩的。”
话音刚落,王绍光忽的睁眼:“有了。”
他手腕一扬,一条巴掌大的鱼被拉出水面,活力满满地在半空扑腾,啪啪的声响,仿佛在打陆长柏的脸。
王绍光慢条斯理将鱼丢进鱼桶,转头看向老友,眼底带着几分揶揄。
“我说老陆,别人都是年龄越大越沉稳,你倒好,越活越回去了,比小伙子还急躁。钓鱼讲究的是静心,你这么毛毛躁躁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怎么可能钓得到?”
陆长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这叫雷厉风行,不像你,优柔寡断,一点魄力也没有。”
“再说了,你也别光说我越活越回去,你自己呢?明明可以安安心心待到退休年龄,结果非要为了那点事,主动揽责,弄得一身麻烦,图什么?”
王绍光重新给鱼钩上饵,抛向湖心,缓缓开口,语气通透:
“人啊,贵在自知。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到了该退下来的年纪,就老老实实钓鱼养生。我这身子骨和脑子,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思维也固化了,留在岗位上反而可能误事,不如趁早就退下来,免得瞎折腾,拖了年轻人的后腿,人老了还落得个讨人嫌的下场。”
陆长柏总觉得不得劲。
他狐疑地瞥了王绍光一眼:“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怪味十足的?你这老小子,该不会是在这儿指桑骂槐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