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傅,你那口诀也太顶用了!我照着练了没几遍,立马就找到感觉了!”大叔搓着手,脸上笑开了花。
苏明放下手里的竹丝,咧嘴一笑:“这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土办法,没啥玄乎的,学手艺不就图个通俗易懂、好记好用嘛。”
眼瞅着就到年底了,工作室里的老物件陈列角又添了不少新宝贝——有带着包浆的竹编簸箕,有编着吉祥纹的收纳盒,还有几个小巧的竹编茶杯垫。苏明把这些日子听来的老物件故事,一笔一划整理成了本小册子,纸页都带着淡淡的竹香。
来参观的游客接过学员递来的小册子,凑在一块儿看得入神。有个戴眼镜的大姐看完,忍不住跟苏明说:“苏师傅,这些故事也太打动人了!没想到不起眼的老物件背后,藏着这么多温暖的事儿。”
苏明给游客续了杯茶,笑着回应:“都是咱老百姓过日子的平常事儿,没啥惊天动地的,但里头全是实打实的暖,看着就亲切。”
刚过小寒,村里的风就跟长了刀子似的,呼呼地刮,刮得窗户纸都沙沙响。但工作室里烧着煤炉,暖烘烘的,进门就能闻到一股煤烟混着竹香的味道,特别踏实。
苏明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先往煤炉里添了块新煤,看着火苗“腾”地窜起来,才放心去给村里养老点的老人们烧热水。刚把滚烫的热水倒进保温桶,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穿厚羽绒服的大姐,怀里紧紧抱着个蓝布包,脚在地上不停地跺,耳朵和鼻尖都冻得通红。
大姐一看见苏明,赶紧小跑着进来,嘴里呼出白气:“苏师傅!可算找着你了!我特意从城里赶过来,想让你帮我看看家里的一个老物件。”
苏明连忙侧身让她进屋:“快进来暖和暖和!外面这鬼天气,冻坏了可咋整?赶紧坐到炉子边烤烤火。”
大姐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在炉子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怀里的蓝布包,里面裹着个竹编提梁壶套,上面编着清雅的兰草图案,竹丝看着有些陈旧,但纹路依旧清晰。
苏明拿起壶套,手指轻轻摩挲着竹丝,感受着上面的粗糙质感:“这是‘提花编’的手艺,当年专门用来给紫砂壶做外套的,你这壶套,年头可不短了,得有三四十年了。”
大姐连连点头,眼神里带着怀念:“是我妈当年的宝贝疙瘩!她活着的时候,天天用这个套着紫砂壶泡茶,说这样能保温,茶味也不会散。”
苏明把壶套翻过来,指着边角的接口处给她看:“你瞧这儿,接口是用棉线手工缠的,一点机器的痕迹都没有,实打实的老物件。”
正在旁边喝茶的张大爷凑了过来,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这壶套编得真讲究!兰草图案多清雅,你妈当年肯定是个爱喝茶、懂生活的雅致人。”
大姐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我妈去年走了,这壶套就一直放在柜子里,最近拿出来一看,有几处棉线松了,想让你帮我修修,也算是留个念想。”
苏明点点头,语气肯定:“能修!用同颜色的棉线把松的地方顺着纹路缠紧,再上点蜂蜡,既能固定,还能提亮颜色,修完跟以前一样结实好看。”
他转头冲里屋的学员喊:“小李,去拿点相近颜色的棉线和蜂蜡来,顺便过来学学老壶套的修复手艺,这种老活儿不多见了。”
学员应声跑着去了,大姐连忙说:“苏师傅,修复费你可得收下,可不能让你白忙活。”
苏明摆了摆手,笑着说:“啥钱不钱的,太见外了!你要是不嫌弃,下次来的时候,给养老点的老人们带点自家做的酱菜就行,他们就爱吃这口。”
大姐一听,立马笑了:“那有啥嫌弃的!我妈当年做酱菜可是一把好手,我这次来就给你带了一坛子,刚从地窖里取出来的,还鲜着呢!”
苏明坐在煤炉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棉线,低着头一点点把松线的地方缠紧,动作又慢又稳。“缠的时候得顺着原来的纹路来,不能乱了章法,跟喝茶一个道理,得慢慢品,才能尝出香味儿。”他一边忙活,一边跟大姐聊着。
大姐坐在旁边,看着煤炉里跳动的火苗,眼神飘向远方:“我妈当年总跟我说,这壶套是她结婚的时候,我姥姥亲手编了送她的嫁妆,跟着她一辈子,走哪儿带哪儿。”
苏明听着,也跟着点头:“老物件就是这样,看着是个东西,其实藏着的全是长辈的情分,摸着手就暖心。”
张奶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枣茶走过来,递给大姐:“大妹子,喝碗茶暖暖身子,这细活儿急不得,慢慢等。”
中午的时候,大姐果然从车上抱来了一坛子酱菜,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酱香就飘满了整个工作室。
苏明给养老点的老人们和学员们都分了点,笑着说:“大伙儿都尝尝,大姐家的酱菜看着就有食欲,配粥、下饭肯定都香。”
老人们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嚼了嚼,纷纷点赞:“这酱菜咸淡正好,脆生生的,一点不齁,配白粥太绝了!”
张奶奶干脆用酱菜炒了盘鸡蛋,香味更浓了。大姐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苏师傅,张奶奶,这饭吃得太舒坦了!比在家热闹多了,心里也暖烘烘的。”
苏明给她添了碗粥:“喜欢就多吃点,下午我把壶套修好了,保证不耽误你回城。”
下午,苏明给壶套缠完线,又拿了块蜂蜡,慢慢在竹丝上打磨。“蜂蜡是个好东西,能让竹丝不干燥开裂,还能让颜色更鲜亮,当年老辈人保养竹编,都用这法子。”他一边打磨,一边跟学员讲解。
大姐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原本有些陈旧松垮的壶套一点点变得精神起来,眼里满是高兴:“苏师傅,你这手艺真地道!修完跟当年新的一样,太谢谢你了!”
苏明把壶套递给她:“你看看,松线的地方都缠紧了,以后别放在潮湿的地方,多拿出来擦擦,还能放好些年。”
大姐接过壶套,反复摩挲着,眼眶有点发红:“太谢谢你了苏师傅,我妈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会高兴的。”
送走大姐,苏明刚想坐下整理老物件笔记,就看见之前来学过鉴宝的年轻人小周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竹编小盒子。“苏师傅,我从老家翻出来的,想让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老物件?”
苏明接过盒子,上面编着简单的方格纹,竹丝颜色偏深,带着自然的包浆:“这是‘方格编’,当年家家户户都用这个盛针线、装小零碎,你这盒子,大概有二三十年了。”
小周眼睛一亮:“真的?我奶奶说这是她当年自己编的,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旧盒子呢!”
苏明指着盒子的收口处:“你看这收口,是‘卷边编’的手法,结实不松劲,这都是老手艺的特点,现在很少有人这么编了。”他又掂了掂重量,“竹丝密度均匀,手感沉实,你奶奶当年肯定是个过日子仔细、手艺扎实的好手。”
小周点点头,一脸感慨:“我奶奶总说,编竹编不能偷工减料,不然用不住,做人也一样,得实在。”
苏明笑了笑,心里挺欣慰:“老辈人传下来的不光是手艺,还有道理,手艺诚,日子才能过得稳当。”他又教小周怎么保养:“平时用湿布擦擦就行,别暴晒,别沾水太久,能放好多年。”
傍晚的时候,苏明去屋后的菜园摘了点新鲜菠菜,绿油油的,打算给老人们做菠菜鸡蛋面。路过村口的老槐树,看见几个孩子在树下玩,手里拿着之前他教大家编的竹编小灯笼,跑得欢天喜地。
“苏爷爷!苏爷爷!你看我们编的灯笼好不好看?”孩子们看见他,立马围了过来,举着灯笼给他看。
苏明蹲下来,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笑着说:“编得真好!比我当年刚开始学的时候强多了,个个都是好手。”
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仰着小脸说:“苏爷爷,我们还想跟你学编竹编小雪花,你啥时候教我们呀?”
苏明笑着答应:“明天下午吧!我给你们准备好软竹丝,泡得软软的,保证不扎手。”
第二天下午,孩子们果然准时来了,苏明拿出早就泡好的软竹丝,手把手教他们编雪花。“左手捏紧竹丝,右手绕的时候匀着劲,先编出六角形的架子,再慢慢补花纹。”他耐心地示范着。
有个小男孩编错了一个角,急得眼圈都红了:“苏爷爷,我编不好,太笨了。”
苏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笨不笨!我当年学编雪花,编坏了几十个才编出一个像样的,慢慢练,总能编好的。”
孩子们静下心来,跟着苏明一步步学,虽然编出来的小雪花歪歪扭扭的,大小也不一样,但每个孩子都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作品。
中午,张奶奶给孩子们做了西红柿鸡蛋面,面条筋道,汤汁浓郁。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有个小男孩抹了抹嘴说:“苏爷爷,张奶奶做的面真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还香!”
张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喜欢就多吃点,以后想学手艺就来,奶奶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工作室里的煤炉还在烧着,暖烘烘的,竹香、酱香、面香混在一起,飘出窗外,伴着孩子们的笑声,在村里的小路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