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夏日愈发浓郁,日光慷慨,将庄园的每一块石板都晒得暖融融的。先前笼罩在这里的凝重与不安,如同被这炽烈阳光蒸发的水汽,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确目标驱动下的、井然有序的忙碌。
回国的事宜被提上日程,并且以惊人的效率推进着。苏墨在国内协调资源,敲定行程;晓芸则开始细致地打包沈清梧的行李;冷五负责整个行程的安全规划,确保万无一失。
庄园里人影穿梭,电话、邮件往来不断,一种积极而充满希望的气氛在流动。
在这片忙碌之中,谢栖迟的房间显得相对安静。一日午后,他借故将骆铭单独唤了进来。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在室内投下明亮的光斑。谢栖迟靠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气色在精心维持下,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骆铭,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扶手椅,声音平和。
骆铭依言坐下,姿态恭敬:“舅舅,您感觉如何?回国的事情您不必操心,我们都安排妥当了。”
谢栖迟微微颔首,目光却似乎望向某个遥远的所在,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骆铭,我这一生,倾注心血在 康瑾集团 上,从最初的几家药厂,做到如今涵盖尖端医疗器械和新药研发的规模,也算无愧于心了。”
他特意点明了集团的核心业务,是医疗器械与药品。骆铭神情一凛,认真聆听。
“这份基业,未来自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能力出众,品性端方,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顿了顿,话锋悄然一转,语气里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郑重,“我唯一牵挂的,是清梧那孩子。”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骆铭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托付:“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在我力所不能及之处,你能代替我,借助集团的影响力和资源,在她需要的时候,护她周全,助她高飞。让她在她喜欢的领域里,无拘无束,尽情发光。不要让她……受委屈,受伤害。”
这番话,语气虽缓,分量却重。骆铭心头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掠过。他立刻开口,语气坚定而带着安慰:“舅舅,您言重了。您看您恢复得越来越好,这些事,自然该由您亲自来做。沈小姐她……定然也更希望是您在她身边。”
他试图用轻松的口吻驱散那片刻的沉重:“等回国后,您好好休养,集团还有很多需要您掌舵的地方呢。”
谢栖迟看着外甥眼中真诚的信念与期盼,唇边缓缓扯出一抹极淡的苦笑,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抹苦笑转瞬即逝。
“是啊,”他顺应着骆铭的话,语气恢复了平常,“回国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没有再言深,有些重担,他自己背负便好。
接下来的日子,筹备工作进入最后阶段。医疗团队制定了周密的空中转运方案。沈清梧大部分时间依旧陪着谢栖迟,眉宇间的阴霾被一种明亮的期待所取代。
谢栖迟始终含笑听着,眼神温和,扮演着一个逐渐康复、对未来充满信心的病人。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精密筹划与准备,启程的日子终于到来。
巨大的私人飞机安静地停在专属停机坪上,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谢栖迟的移动病床稳妥安置在机舱内专门改造的区域。沈清梧紧随其后,在她身边,晓芸、冷五等人也依次登机。
舱门缓缓关闭,将普罗旺斯的阳光与香气隔绝在外。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最终昂首冲入蔚蓝的天际。
脚下是逐渐缩小的异国风景,前方是跨越重洋的归途。沈清梧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眼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憧憬。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病床旁,骆铭看着闭目养神的舅舅,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响着那番关于 康曜集团 和沈清梧的嘱托,心中那丝隐忧,如同舷窗外的云层,看似轻盈,却层层叠叠,挥之不去。
万里归程,载着希望,也载着深藏的秘密与托付,向着东方,平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