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愕、疑惑,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注视下,裕安俯身,从后方环抱住程少商那因为挣扎而微微弓起的身体。
他一手握拳,拇指关节顶住她肚脐上方、胸骨下方的位置,另一只手紧紧包住握拳的手,然后双臂猛地用力,向内、向上快速冲击!
一下!两下!
他的动作迅捷而标准,带着一种与这具病弱身体截然不符的果断力量。
榻上的程少商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第三下!
“噗——”
一声轻响,一块粘稠、带着血丝的痰块猛地从程少商大张的口中喷射而出,落在前方的被褥上。
几乎就在同时——
“嗬——咳!咳咳咳!!” 一股久违的空气猛然灌入肺部,程少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却不再是窒息的剧烈咳嗽,整个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通畅而剧烈颤抖,青紫色的脸迅速开始回血,变得潮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狼狈不堪,却无疑是……活过来了!
满室皆静。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从裕安冲进来,到那匪夷所思的动作,再到那块要命的痰块飞出,女公子死里逃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莲房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床边,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带着哭音喊道:
“女公子!女公子!您没事了!您吓死奴婢了!”
程少商还在大口呼吸伴随着咳嗽,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还活着。
裕安直到这时,才缓缓松开了手臂,后退了半步。
方才情急之下动用力量,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胸口闷痛,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
王管事和侍卫们这才围了上来,又是后怕又是敬佩地看着自家世子。
他们从未见过世子如此……如此果决勇猛的一面!
“世子,您没事吧?” 侍卫低声问道。
裕安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他的目光落在依旧咳嗽不止,但呼吸已明显顺畅的程少商身上,心中松了口气。
总算……赶上了。
见程少商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从骇人的青紫转为病弱却正常的苍白,裕安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
还好赶上了,把程少商保住了,任务最大的潜在危机之一暂时解除。
他暗自调息,压下因方才急促奔跑和施展海姆立克急救法而翻涌的气血,正准备上前,以汝阳王世子的身份,温言询问几句,安抚这受惊的小女娘,顺便将这份救命之恩的基调定下。
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在极度紧张后的承受能力。
就在他抬步欲行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猛地袭上头顶。
眼前原本清晰的景物——程少商带着劫后余生惊悸的脸、莲房喜极而泣的表情、周围仆妇们惊魂未定的眼神——瞬间扭曲、黯淡,最后化为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软软地向前倒去。
“世子!”
“世子爷!”
惊呼声几乎同时炸响!
离他最近的贴身侍卫金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手臂一揽,堪堪在裕安摔倒在地之前将他稳稳接住。
入手处是少年世子轻得过分、且仍在微微颤抖的身体,金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世子的身体是何等金贵!那可是汝阳王妃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尖尖!
临行前,王妃千叮万嘱,若世子有半点闪失,他们这些随行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活命!
更何况,出发那天清晨,陛下竟亲自派了心腹内侍前来,特地交代务必照顾好世子安康,言辞间的重视,让他们更是压力倍增。
如今,世子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晕倒了!这、这简直是天要塌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汝阳王府的人围着昏迷的裕安,个个面如土色。
程家庄子上的下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刚刚缓过神来的程少商,看着那位刚刚才救了自己、面容苍白俊秀的少年郎此刻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地倒在侍卫怀中,心中也是猛地一揪。
“快!快去喊章太医!”
金华强自镇定,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知道世子此番离府,王妃不放心,特地让太医署一位精于调理的老太医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