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晨光刚漫过案台,炎耀就被案板上的一堆红豆绊住了脚。红豆是张大爷家新收的,饱满得像颗颗红玛瑙,昨天张大爷的老伴特意送来,说“耀小子,用这红豆做点开胃的,我那口子最近总念叨嘴里淡”。
“做红豆沙吧。”炎昭正往砂锅里码排骨,排骨剁得块块带筋,在晨光里泛着油光,“用陈皮和冰糖熬,稠乎乎的能抹在葱油饼上,甜得不腻。”
胡东东突然从灶膛后探出头,鼻尖沾着点炭灰:“我知道!还能做‘红豆糯米丸’!把糯米粉揉成小球,裹着红豆沙煮,汤里撒把桂花,香得能把隔壁的猫引来!”他拍着大腿站起来,差点撞翻旁边的醋瓶,“上次在庙会吃过一次,五块钱仨,贵得离谱,咱自己做,管够!”
小宇背着书包进来时,手里攥着片干荷叶,是福利院后山摘的,晒得脆生生的。“炎耀弟弟,试试这个?”他把荷叶往红豆旁一放,荷叶的清香混着红豆的甜,在空气里缠成软软的一团,“把糯米丸包在荷叶里蒸,叫‘荷香红豆丸’,解腻又清口,我以前在福利院帮厨时做过,孩子们都抢着吃。”
说干就干。炎耀先把红豆倒进温水里泡,红豆吸足了水,渐渐胀得饱满,用指甲一掐就能捏碎;炎昭则往糯米粉里加温水,揉成光滑的面团,面团在手里软软的,像块白色的云彩;胡东东负责炒糖桂花,冰糖在锅里化成琥珀色的糖浆,拌上新鲜的桂花,甜香漫出灶房,引得路过的李叔又拐了进来:“耀小子,今儿熬的啥好东西?香得我这油条都忘了吆喝!”
“荷香红豆丸!”胡东东举着个刚揉好的糯米球,往李叔面前凑,“等会儿蒸好了您尝尝,比您那甜豆浆还带劲!”李叔笑着摆手:“留着给孩子们吃,我这老牙,啃不动这黏糊糊的,不过闻着味儿就舒坦,比城里甜品店的香。”
最费功夫的是裹红豆沙。糯米面团被揪成小剂子,擀成薄薄的圆片,中间放上一勺红豆沙——这红豆沙熬得极细,陈皮的清苦中和了冰糖的甜,抿在嘴里沙沙的,像含着把碎糖。炎昭捏着面皮边缘往上拢,指尖转着圈一捏,糯米丸就成了圆滚滚的小球,再往荷叶上一放,绿的叶、白的球、红的沙,看着就喜人。
小宇把荷叶包好,放进蒸笼时,特意在每个包上剪了个小口:“这样蒸汽能进去,荷叶的香味也能渗进糯米里。”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舔着锅底,“蒸一刻钟就行,时间长了荷叶会烂,米也会黏成一团。”
第一笼荷香红豆丸出锅时,整个灶房都飘着荷叶的清和红豆的甜。解开荷叶的瞬间,白汽裹着香漫出来,糯米丸吸足了荷叶的味,咬一口,红豆沙顺着嘴角往下淌,甜得人舌尖发颤,却又被荷叶的清苦轻轻一压,一点不腻。
“绝了!”胡东东举着个糯米丸往嘴里塞,烫得直吸气,“比庙会那五块钱仨的强十倍!这荷叶香太神了,像把整个夏天都包进去了!”
正说着,那个总来的女生扶着老奶奶走进来,老奶奶手里还攥着昨天的空碗,碗沿的红绳在晨光里晃。“听说你们做了新吃食?”女生小声问,眼睛直勾勾盯着蒸笼,“我奶奶说想吃点软和的,牙口不好。”
小宇赶紧拿起个糯米丸,用勺子压成小块,拌了点红豆沙:“这个软,您尝尝,不粘牙。”老奶奶颤巍巍地张嘴,糯米在嘴里一抿就化,红豆沙的甜混着荷叶的香漫开来,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像……像我年轻时在乡下吃的味道,那时候用新鲜的荷叶包着,比这还香呢。”
女生看着奶奶吃,偷偷抹了把眼角,转身往灶台上放了个布包:“这是我自己腌的酸豆角,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配粥吃,下饭。”布包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针脚密匝匝的,透着股认真劲。
中午的食客比周末还多。数学老师的侄女举着个糯米丸,边吃边给同学发消息:“快来!老灶台的红豆丸比奶茶还好吃,荷叶包着的,神仙味道!”程序员阿杰的团队又来了,这次直接订了二十个,说“写代码累了吃一个,甜得能提神,比咖啡管用”。
胡东东忙着收钱,突然发现有个小男孩举着五毛钱,踮脚够着蒸笼喊:“我要那个带花的!”他指的是小宇用红豆沙在糯米丸上点的小花,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可爱。胡东东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送你一个,慢点吃,别烫着。”
傍晚收摊时,蒸笼里还剩最后一个荷香红豆丸,炎耀把它放进张大爷老伴给的饭盒里,上面盖了张纸条:“红豆用您送的,荷香红豆丸,趁热吃。”
小宇帮着收拾荷叶,指尖沾着点绿汁,像抹了层颜料。“其实做饭和做人一样,”他望着灶台上的红豆,“不用太复杂,红豆的甜,荷叶的清,配在一起就正好,就像咱这老灶台,有骨汤的浓,有卤味的香,也得有这糯米丸的甜,才叫过日子。”
炎耀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映着锅里剩下的红豆沙,稠得像化不开的夕阳。他突然明白,那些让人惦记的味道,从来都藏在最实在的巧思里——是张大爷老伴送来的红豆,是小宇摘的荷叶,是胡东东炒糖桂花时多放的那把桂花,是女生腌的酸豆角里的认真。
这些细碎的好,像红豆沙里的陈皮,不显眼,却让日子有了嚼头,甜得踏实,香得长远。
月光爬上案台时,红豆的余香还在空气里打着转,像在哼一首暖暖的歌。明天一早,这里又会飘起新的香味,等着那些带着期待来的人,在烟火里尝一口甜,记一份暖,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