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庄惊天一爆,近百名北镇抚司精锐暗探连同数十名白莲教死士化为齑粉。青州太守冯明远迅速清理现场。
青州府,地下密窟。
冯明远屏退左右,独自觐见白莲教主。他脸上再无平日里的从容,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惧:“教主,栖霞山庄之事虽已暂时遮掩过去,但北镇抚司损失如此惨重,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陈彦不是易与之辈,他必然已起疑心。如今朝廷鹰犬的目光已聚焦青州,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是否……暂避锋芒,将工坊转移?”
白莲教主端坐高位,闻言却发出一阵低沉而自信的冷笑:“明远,何必惊慌?朝廷盯上青州又如何?他们以为派几个鹰犬就能奈何得了我圣教?真是天真!”
他站起身,走到密窟一侧,猛地掀开一块巨大的油布。油布之下,赫然是堆积如山的木箱!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密密麻麻码放着黑黝黝、西瓜大小、布满引信孔的“震天雷”!
“你看!”教主拿起一枚沉甸甸的震天雷,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一月来,我教众弟子日夜赶工,凭借那百万饷银购得的充足原料,已成功制成此等神器逾三万枚!而且,制作工艺日益精熟,日产已可达千枚!”
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雷体,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此物之威,你亲眼所见。区区百人,顷刻间飞灰湮灭。若有数万枚齐发,便是十万大军列阵于此,又能如何?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看向冯明远,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朝廷若敢派大军来剿,正好!本教主正愁没有合适的目标来试试这‘震天雷’的灭世之威!让他们来!来多少,炸多少!炸得他们人仰马翻,炸得他们魂飞魄散!正好借此一战,扬我圣教神威,让天下人看看,这大雍的气数,尽了!”
冯明远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震天雷,回想起栖霞山庄那地狱般的场景,心中稍定,但仍有顾虑:“教主神威!只是……朝廷若持续施压,严查物资流向,我们的原料采购恐怕会受到影响。”
“哼!”教主冷哼一声,“所以,冯太守,你的作用至关重要!利用你的官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加紧收购,囤积原料!同时,各地分坛的工坊要加速建立,分散风险。待我们神器充足,兵强马壮之时,便是这乾坤颠倒,真空家乡降临之日!”
“属下明白!定不负教主重托!”冯明远躬身领命,心中稍安,但一丝隐忧仍挥之不去。
一个月后,洛阳,北镇抚司秘密据点。
负责山东及周边区域情报汇总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韩罡,眉头紧锁。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青州府 的直接消息了。按照规矩,即便没有重大情况,各地的暗探也应定期通过隐秘渠道发送平安信号。但青州方面的信号,自栖霞山庄事件后,就彻底中断了!
他派去试图联系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对劲!绝对出大事了!”韩罡心中警铃大作。赵千夜队伍失踪,并且后续的联系人也失踪,这绝不仅仅是“意外”能解释的!青州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清除所有试图窥探的目光!
他不能再等,也不能再派普通手下去了。韩罡决定亲自出马!他挑选了两名绝对心腹,伪装成收购山货的商人,秘密潜入青州府。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危机四伏的青州城,而是在周边县城、乡镇暗中查访。韩罡经验老到,他不问官事,只打听奇闻异事、市井流言。数日后,一条线索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乡民闲聊时提到,约莫一个月前的某个深夜,城西栖霞山方向,曾传来连续几声 “闷雷” 般的巨响,地动山摇,连窗户纸都震得嗡嗡响,还有人看到那边火光冲天,烧了半夜。
栖霞山?那不正是赵千夜最后失踪的地点吗?韩罡心中巨震!他立刻意识到,那绝非普通的“闷雷”或“失火”!
他带着手下,避开官道,绕行山路,小心翼翼地接近栖霞山庄 的遗址。
昔日颇为气派的庄园,如今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焦黑遍地。显然经过了大火的焚烧和刻意的清理。但韩罡是何等人物?他是北镇抚司最顶尖的追踪和刑讯高手!他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在烧焦的梁木下、坍塌的假山缝隙中、甚至远离山庄中心的外围树林里,他凭借敏锐的眼力和经验,陆续发现了一些 深褐色、已渗入泥土和砖石 难以彻底清除的 大量喷溅状和浸润状 血迹! 从血迹的分布范围、形态和干涸程度看,这绝非少数人受伤所能形成,而是大规模、极其惨烈的屠杀 现场!而且,他在一些碎砖烂瓦中,还找到了几片 极度灼烧后扭曲变形的金属片 和疑似衣甲 的残骸!
“爆炸……大火……大量血迹……扭曲的金属……” 韩罡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和苍白。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他连夜找到附近山坳里一户胆大的猎户,亮出腰牌(假冒的府衙捕快牌),许以重金,仔细询问那晚的详情。
老猎户心有余悸地回忆:“那晚……吓死人咯!好几声天崩地裂的炸雷哦!不是天上的雷,是从山庄那边传来的!地面都晃!房子都快塌了!然后就看到那边一片火海,红透了半边天!第二天官爷就来了,封了山,说是山庄走水(失火)了,死了不少人……唉,作孽啊……”
“炸雷?天崩地裂?地面都晃?”韩罡追问道,“老丈,你可听真切了?是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由远及近?还是……‘轰’!一下就在近处炸开?”
猎户努力回想,肯定地说:“不是天上的滚雷!是……是就像……就像在脚底下,或者很近的地方,猛地一下炸开!声音闷沉,但力道大得吓人!对,就像……就像过年放的那个最响的‘炮仗’,但声音大了千百倍都不止!”
韩罡倒吸一口凉气!他几乎可以确定,那绝非寻常火灾或兵器所能造成的动静!
对方不仅拥有此等大杀器,而且心狠手辣,用其一次性屠杀了 北镇抚司近百名精锐!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更是足以颠覆战场格局的恐怖力量!
事态严重,远超想象!韩罡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返回秘密落脚点,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推测,详详细细写成一封密信,用北镇抚司最高等级的密码 加密,然后派出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以八百里加急 的速度,日夜兼程,直送洛阳镇军大将军府,面呈大将军陈彦亲启!并严令信使:无论遇到任何情况,必须将信送到!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数日后,深夜,洛阳,镇军大将军府书房。
陈彦尚未休息,仍在处理公务。亲卫队长石头快步闯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封、带有特殊印记的信函:“大将军!青州急报!八百里加急!北镇抚司韩镇抚使亲笔密信!”
陈彦心中一凛,接过信,验明封印无误,迅速拆开。信上是韩罡那熟悉的笔迹,以及北镇抚司专用的密码文字。他快速译读着,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甚至霍然站起,手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 和难以置信!
“大量血迹……疑似大规模屠杀……地动山摇的爆炸……百姓形容如巨炮仗……采购硝石硫磺……”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当读到韩罡根据所有线索做出的那个最大胆、也是最可怕的推测——对方极可能已掌握了“火药”的制作方法、威力巨大的爆裂物制作方法,并已投入实战,造成了北镇抚司探队的全军覆没——时,陈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火药……?!” 陈彦喃喃自语,瞳孔骤然收缩。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竟然有人率先研制出了火药,并将其威力提升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如果对方真的掌握了成熟的火药技术,并能量产这种“震天雷”,那么,官军依仗的坚城、甲胄、军阵,在它面前,将不堪一击!
“快!备马!即刻进宫!”陈彦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声音因震惊而有些沙哑,“本将军要立刻面圣!有十万火急的军国大事禀报!”
夜色深沉,紫微宫 的宫门却为陈彦紧急开启。
御书房内,皇帝赵宸被内侍从睡梦中唤醒,披衣而出,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但看到陈彦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瞬间清醒:“维岳,何事如此紧急?”
陈彦将韩罡的密信双手呈上,沉声道:“陛下,青州急报!北镇抚司派往青州的近百名精锐暗探,已确认全军覆没!并非意外,而是遭遇了一种 威力极其恐怖的 新式武器 的屠杀 !”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根据现场痕迹和幸存者(指猎户)描述,韩罡推测,此物极可能……极可能就是古籍中偶有提及,却从未有人真正制成的——火药!”
“火药?”皇帝赵宸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接过密信,快速浏览。越看,他的脸色越是苍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当他看到关于爆炸威力、屠杀场景的描述以及韩罡的推测时,他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地动山摇……血肉横飞……一击之下,百名精锐尽殁……”皇帝放下密信,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一丝恐惧,“维岳……此物……此物若真如信中所说,可量产……那……那我大雍官兵,如何能挡?”
御书房内,灯火摇曳,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