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年，晚安的南极研究站建成了。
她特意拍了视频传回来，画面里极星花在冰原上盛开，紫色的花海与白雪相映，美得惊心动魄。
念安带着柏羽去了南极，坐着特制的能量飞船。
当柏羽看到那片花海时，突然想起末世时的漫天黄沙，泪水无声地滑落。
晚安跑过来抱住他：“柏叔，你看，我们让冰原开花了。”
“真好。” 柏羽笑着说，声音有些哽咽，“以后这里会越来越好的。”
007 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世界线稳定度 93%，生态系统恢复率达 88%。检测到南极地区生物多样性提升，新增三种原生昆虫。】
时间在忙碌与希望中悄然流逝，转眼到了暗能母体被摧毁后的第二十年。
这一年的春天，曙光研究所所在的城市已完全恢复了生机。
曾经的废墟上建起了整齐的楼房，外墙爬满了净化空气的常春藤，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街道两旁的路灯是太阳能与能量结合的，晚上会发出柔和的暖光。
市中心的公园重新开放，里面种满了望舒草和极星花，孩子们在花丛中追逐嬉戏，手里拿着用新植物纤维做的风筝，笑声清脆得能传到很远。
念安被全球公认为 “末世拯救者”，她主导建立的新全球秩序运行良好，粮食自给率达到末世前的 120%，培育的新作物不仅产量高，还富含多种微量元素。
人均寿命恢复到 78 岁，曙光研究所的医疗团队研发出了针对暗能量后遗症的缓解药剂，虽然不能根治，但能极大减轻患者痛苦。
生态系统恢复率超过 90%，曾经灭绝的几种鸟类重新出现，在城市上空筑巢。
柏羽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阴雨天的疼痛愈发剧烈，有时甚至会让他失去意识。
但只要他清醒着，就会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
念安每天都会抽时间陪他，给他读报纸，讲各地的新闻，像小时候他陪她那样。
这天下午，阳光格外明媚，难得没有风。
念安推着柏羽来到市中心的广场。
这里曾是末世时的丧尸聚集点，当年他在这里为了保护幸存者，后背第一次被暗能量灼伤。
如今，这里已建成了巨大的喷泉，泉水从中央的雕像顶端落下，溅起细碎的水花。
雕像由青铜铸成，底座刻着无数在末世中牺牲的人的名字，顶端是一个小女孩托着望舒草的造型，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温暖的光泽。
广场上挤满了人，有带着孩子游玩的家庭，妈妈推着婴儿车，爸爸拿着气球。
有散步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聊着家常。
有热恋中的情侣，手牵着手在花丛中漫步。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群孩子在放风筝，五颜六色的风筝在蓝天上飘着，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你看，那些孩子。” 柏羽指着不远处的孩子们，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地狱，到处都是嘶吼的丧尸，空气中全是血腥味。现在…… 真好。”
念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是啊，现在好了。”
她握紧了柏羽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柏羽转头看着女儿，她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西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正专注地看着孩子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柔和的光晕，眉眼间的神态和妻子当年一模一样。
他想起妻子变异前对他说的话：“照顾好安安，让她好好活着。”
他做到了，不仅让她好好活着，还让她活成了照亮世界的光。
“安安，” 柏羽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秩序与希望，从来都需要有人守护。”
念安转过头，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坚定：“爸爸，我们做到了。”
柏羽笑着点头，泪水却悄悄滑落。
这些年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初遇时在废墟中护住念安的惊险，她当时那么小，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研发中和剂时的彻夜不眠，两人在实验室里吃泡面，互相打气。
陨石坑底与母体激战的惨烈，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念安的能量。
重建时的点点滴滴，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孩，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领袖……
所有的苦难与付出，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都化作了值得。
【世界线稳定度 98%。】007 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预计七十二小时内完全稳定。】
柏羽心中一动，他知道，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他看着广场上的人群，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没有遗憾，只有满满的温暖。
一周后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暖洋洋的，难得没有阴雨天的阴冷。
柏羽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张旧全家福，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妻子的脸庞。
念安去开全球资源调度会议了，临走前给他掖好了被角，叮嘱他好好休息。
他感觉精神难得的好，后背的疼痛也没有发作，只是有些疲惫。
突然，007 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正式的宣告意味，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郑重：【世界线稳定度 99%，符合回归条件。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剩余时间约10小时。可以立即返回地府，或等待10小时肉体死亡后自动返回。】
柏羽的手顿了顿，全家福从指尖滑落，掉在被子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快速流失，胸口传来阵阵闷痛，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的身体，确实撑不住了。
但他还想再看看念安，看看晚安，想和她们吃最后一顿饭。
“10小时之后再走吧。” 柏羽在脑海中轻声回应，声音微弱却坚定。
他拿起手边的通讯器，手指有些颤抖地拨通了念安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念安忙碌的声音，夹杂着会议的背景音和键盘敲击声：“爸爸，怎么了？我正在开全球资源调度会议，非洲的小麦该收割了，正在协调运输设备，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不好？”
“安安，” 柏羽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会议先停一下，回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念安立刻察觉到不对，声音变得急促：“好，我马上回来！你等着，我已经让司机备车了！”
挂了电话，柏羽又拨通了晚安的电话。
晚安刚从南极考察站回来，正在研究所的宿舍整理样本，声音里还带着旅途的疲惫：“柏叔，怎么啦？是不是想我做的南极磷虾汤了？我正打算晚上给你做呢！”
“晚安，” 柏羽笑了笑，声音温柔，“你来家里一趟，我找你有事。”
“好嘞！我马上到！” 晚安听出他声音不对，立刻答应下来。
不到一个小时，房门就被推开了。
念安先到的，她跑得气喘吁吁，头发有些凌乱，西装外套也没来得及穿，一进门就冲到床边：“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立刻握住柏羽的手，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微光，轻柔地覆在他的后背上，能量丝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的身体状况，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柏羽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这时，晚安也到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柏叔，我来了！这是我从南极带回来的磷虾，新鲜着呢……”
她看到柏羽苍白的脸色和念安凝重的表情，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快步走到床边，“柏叔，你还好吗？”
柏羽看向两个女孩，她们脸上都写满了担忧，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极了当年在末世中互相依靠的模样。
他心里一暖：“安安，晚安，陪我吃顿饭吧，就我们三个人。”
念安和晚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念安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那是柏羽当年给她买的，上面印着小熊图案，已经有些旧了。
她做起了柏羽最爱吃的几道菜：红烧排骨、清炒时蔬、西红柿鸡蛋汤，都是末世前柏羽常给她做的菜。
切菜时，她的手忍不住发抖，泪水滴落在案板上，她赶紧擦掉，怕柏羽看到。
晚安则陪着柏羽坐在客厅里，打开保温桶，拿出里面的磷虾：“柏叔，你看，这磷虾可新鲜了，我特意冻在能量保温箱里带回来的，等会儿让念安给你做汤喝。”
她努力活跃气氛，讲着南极考察站的趣事，说极星花又开了一片，说看到了成群的企鹅，可看着柏羽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她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下来，眼眶越来越红。
柏羽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目光一直落在两个女孩身上，像是要把她们的模样刻进心里。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晚安时，她还是那个黑渊组织的头目，浑身都散发着绝望痛苦，如今却能这么活泼开朗。
时间过得真快啊，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晚饭很快做好了。
念安端着菜出来，红烧排骨色泽红亮，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清炒时蔬翠绿欲滴，是刚从暖房摘的。
西红柿鸡蛋汤飘着淡淡的葱花味。
晚安帮忙摆好碗筷，给柏羽盛了一碗汤。
三个人坐在餐桌旁，灯光温暖而柔和，映着桌上的饭菜，像极了末世前的普通家庭聚餐。
柏羽拿起筷子，颤抖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还是当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还是安安做的味道最好。”
念安强忍着眼泪，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
她给柏羽夹了一块排骨，又给晚安夹了一筷子蔬菜，自己却一口也吃不下。
晚安也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柏羽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医生早就说过，他的器官正在被暗能量残留缓慢侵蚀，没有治愈的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吃了几口饭，柏羽放下筷子，看着两个女孩，眼神平静而温柔，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安安，晚安，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念安和晚安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我的身体，撑不住了。” 柏羽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石头砸在两人的心上，激起千层浪，“今晚，我就要走了。”
念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
晚安也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碗里，她紧紧握住柏羽的手：“柏叔，你别这么说，我们还能想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再去南极找极星花，说不定能提炼出治愈的药剂！念安，我们再研究研究，肯定能治好柏叔的！”
柏羽摇了摇头，笑着拍了拍晚安的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暗能量已经侵蚀到骨子里了，没有办法的。”
他看向念安，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安安，你长大了，越来越像你妈妈了，冷静、坚强，还那么有爱心。我很为你骄傲。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晚安，她遇到我们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爸爸……” 念安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能量丝不受控制地蔓延出来，缠绕在柏羽身上，却只能缓解他的疼痛，无法留住他的生命。
柏羽强撑着：“我们再来拍一张全家福吧，就用安安你刚买的拍立得吧。”
“好…好我马上去拿。”念安忍住眼泪，和晚安一人一边靠在柏羽的肩膀上，和强撑起笑容的柏羽拍了最后一张全家福。
晚饭在沉默与泪水中结束。
柏羽的精神越来越差，眼皮沉重得快要睁不开。
念安和晚安扶着他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念安坐在床的左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尖的能量丝一直没有中断，努力缓解他的痛苦。
晚安坐在床的右边，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沉，夜幕慢慢降临。
房间里的灯光柔和，映着两个女孩哭泣的脸庞。
柏羽看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妻子穿着白大褂的笑容，念安小时候换牙时的糗样，晚安第一次做出成功的实验时的欢呼，末世时的硝烟，重建时的汗水，广场上孩子们的笑声……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轻轻上浮，低头看向床边的两个女孩，她们正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喊着 “爸爸……爸爸……”“柏叔……爸……爸……”，声音破碎而绝望。
柏羽微笑着，在心里对她们说：“再见了，我的女儿们。好好活着，带着希望，继续守护这个世界。爸爸爱你们，永远爱你们。”
他的灵魂飘向空中，前方出现了一道漩涡状的光门，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温暖得像妻子的怀抱。
这是回地府的路。
柏羽的灵魂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用生命守护的世界，看了一眼他最爱的女儿们，然后转身，飘进了光门中。
光门缓缓关闭，留下念安和晚安在房间里痛哭不止。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璀璨。
这座重建的城市安静而祥和，广场上的雕像在月光下静静矗立，喷泉的水声隐约传来，像是在低声诉说着那些关于守护、希望与离别的故事。
而曙光研究所的灯光依旧亮着，如同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着人类文明的未来。
念安紧紧抱着柏羽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她知道，她会带着父亲的期望，带着所有牺牲者的希望，继续守护这个世界，让秩序与希望永远传承下去。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总有人要守护这一切，而她，会接过这根接力棒，一直走下去。
床边的桌子上，一旧一新两张全家福静静地躺着，照片里的所有人都笑容灿烂，仿佛从未经历过离别。